蘇蓮清騎在馬上,烏黑長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她抿了抿唇,挺直身板,任由墨錦寒牽著馬,在人流中穿梭。
街道繁華,商販們推著小車叫賣東西,餛燉攤上冒著熱騰騰的蒸氣,五彩斑斕的綢緞間,貌美女子穿梭如流。
嘈雜的氣氛中,見馬上的女子始終不吭聲,墨錦寒沒好氣地回頭看著她,她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平靜地看著他,不羞也不惱,清澈的眼眸閃耀著生細碎的璀璨。
「蘇小姐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墨錦寒哼了一聲。
蘇蓮清平靜地說:「墨公子這是做什麽?」
「你……」墨錦寒眸光深沉,暗暗咬牙,到底還是按捺住火氣,悶著頭牽著馬一路穿過人群,朝著蘇府的方向走去。
「蘇小姐冰雪聰明,自然應當知道,三皇子並非良人。」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幾分強行壓抑的平靜,「若我是你,便不會屢次去招惹那龍舜天。」
「多謝公子掛懷,蘇府到了。」身後傳來她下馬的聲音,沒過多久,她已經姿態端雅地佇立於府邸門前,端方有禮地沖他頷首,「多謝公子今日送我回家。墨公子貴人事忙,蓮清就不請公子進府喝茶了。」
她拎起裙擺,在墨錦寒幽深的目光中走進去,直到大門關上,她才略略放鬆,定了定心神。
墨錦寒的心意,蘇蓮清隱約能感受到,隻是眼下最重要的,終究還是複仇一事。
龍舜天屢次在自己這裏吃閉門羹,必將採取更加極端的措施,這一世,她絕不能連累蘇府滿門,更不能讓龍舜天與慕容煙的奸計得逞。
蘇蓮清斜倚在窗戶旁,入神地盯著那一株開得正好的曼陀羅花,直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打亂了她的思緒。
顏歌溫文爾雅地背著藥箱,身穿一襲月白衣衫,站在花影交錯中,神情靦腆。
瞥見她跟前的那盆雪白曼陀羅花,顏歌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走近了,將絹帕遮在了開得碩大的花朵上。
「這曼陀羅花有輕微毒性,雖不至於讓人中毒,但還是少聞較好。」
她微微一笑,「顏神醫今日來,可是為家父和賈母進行例行看診?」
顏歌微微點頭:「正是。令尊與令堂身體無恙,請小姐安心。」
她微微頷首,忽然想到一事,正色問道:「不知道神醫是否聽過一種葯,叫做五味散?」
顏歌愣了愣,點頭說道:「自然是知道,此葯服下之後,會茶飯不思,日夜消瘦,時間一長,導致人的麵容憔悴不堪,雖然對人體並無大害,但長期服用則不妥當。蘇小姐問這做什麽?」
蘇蓮清目光清亮地盯著他:「那麽,就請顏神醫為我開一劑五味散吧!」
也不知道是因這變化無常的天氣,還是吸血蟲事件留下的後患,蘇府小姐忽然病了。
見過蘇蓮清的人都說,蘇小姐看上去很是憔悴呢,看來這病,著實有些不輕。
蘇垣見愛女消瘦成這副模樣,心疼至極,連夜派人請顏歌來診斷,得出的結論,自然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毛病。
有顏歌的話,蘇垣心神定了不少,隻是這消息傳進宮裏,有人卻坐不住了。
幽幽深宮內,雍容華貴的蕭皇後坐在上首,膝下跪著兩名捶腿的宮婢,她抬起戴著玳瑁指甲的手,輕輕扶了扶鬢邊搖晃的鳳簪,一雙威嚴的鳳目掃向坐在下首的年輕男子。
「太子,那蘇家小女生病的事,你可聽聞?」
太子緩緩抬手,示意宮婢們退下,待四周無人,這才淡淡一笑:「母妃何故提起此事?」
蕭皇後微微起身,滿頭金簪璀璨奪目。
「太子,自從太子妃正位懸空之後,本宮一直都為這太子妃之位物色合適的人選。畢竟你是未來的一國之主,太子妃將是日後的一國之母,身為太子妃之人,必定得是萬眾挑一的女子。這蘇家小女雖然手握八大商鋪的大權,但自古以來,女子慧極必傷。我看這蘇蓮清的身體,實在是孱弱。」
太子妃因病過世的那一年,太子傷心不已,差點心灰意冷,剃度出家,此事帶給蕭皇後的震撼,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如今既然要重新甄選女子,身體條件自當擺在第一位,需得找個能長長久久陪著太子的女子。
太子臉上閃過一絲顧慮,這件事,其實他也早有耳聞。
這位蘇家小姐請大夫的次數,自打這個月以來,他就聽聞了三次。
身體如此孱弱,又兼顧八大商鋪的重任,若是有朝一日支撐不住……
原本決心要迎娶蘇蓮清的心意,忽然之間有些動搖了。
他神色陰晴不定,目光端凝地看向蕭皇後:「依照母後之見,莫非讓兒臣放棄蘇蓮清?」
蕭皇後胸有成竹地笑了,「我兒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想要尋找德容兼備的女子,還不簡單?不如讓京城中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們集體入宮選秀,若到時能找上一名比蘇蓮清更出色的女子,也不必再執著於蘇家。」
太子大喜:「如此甚好,兒臣多謝母後!」
蕭太後手段雷霆,不過區區一日功夫,太子殿下要甄選未來太子妃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
但凡家中有女兒的大臣們,莫不暗自盤算,打算藉此機會,穩固家族勢力。
慕容家自然也不例外。
這些年來,慕容海對慕容煙這個女兒十分縱容,家中兒女各自成婚,唯獨慕容煙還待字閨中,他心中存了許多愧疚,便想著要把最好的送給這個女兒。
現在,機會來了。
隻要慕容煙能夠當上太子妃,將來必定風光無限。
正當慕容海暗中琢磨時,管家匆匆來報:「太尉大人,太子側妃娘娘回府了!」
「珍兒?」慕容海捋著鬍子,臉色一沉:「這種時候,她回來做什麽?」
「爹爹可是怪女兒不該回來?」話隨人到,慕容珍扶著丫鬟的手,款款而至。
太子府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早就讓慕容珍變得恬淡溫婉,如水一般的不動聲色,而今,即便是在親生父親的冷落下,也絲毫沒有流露出一絲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