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羞愧
半夜唐千染醒了一次,她果然沒有做噩夢。
大概是因為夢境中不斷的能聞到池君寒身上傳來的清列的香氣,池君寒一貫用的古龍男士香水是冷鬆香,仿佛終年不化的雪山山頂上生長的酷寒白鬆。
每一縷氣息都讓人覺得沉靜而疏冷,可是被他的體溫暖化以後變的像是溫柔的船,托著她在自在的夢境之中徜徉。
這段時間因為心事很多,再加上擔心小荔枝的關係,唐千染一直都沒有能睡個好覺。
她的噩夢是經常出現的,大概是因為雖然還年輕,卻因為經曆的事情過多,而積攢了不少的壓力和陰影,每次做噩夢的時候,她都會回憶到三年前自己墜入水中的情況。
她的頭被人牢牢地按著,不斷的往水中壓去,最後又被整個丟進去水裏,那種被冷水包圍的感覺,像是殘酷的刀刃在身上不斷的劃著口子,鮮血鼓鼓的流出來,她的呼吸也在水壓的壓迫之下變得停止。
她眼睜睜看著那些沉在水底的水草在自己的麵前飛舞著,可是卻沒有力氣去握住任何一根,也沒有人來救她,她好像就要在那片渾濁昏暗的世界之中永遠的沉睡,墮落下去。
那個時候池君寒並沒有來救她,因為他不知道。
唐千染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連哭都哭不出來,那樣的夢境,在這三年裏麵在唐千染的麵前反複過不少回。
她的痛苦無法被任何的藥物所緩解,包括她去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所開出來的藥也沒有辦法讓她舒緩。
偶爾不做噩夢的夢境變變得十分的珍惜,唐千染太難得能睡一場好覺,大部分時間也都是覺得疲憊的,而這段時間病情的反複也讓她的噩夢也開始反複。
她真的很害怕夢境裏麵會出現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來吞噬她,讓她再次的喚醒三年前那段痛苦的回憶,她實在是再也不想去回憶了。
但是好在白天有阮芷儀陪著她,讓她在冰冷的醫院之中也不覺得孤單和寂寞,而晚上又有池君寒坐在她的床邊守著她,池君寒坐在這兒,什麽噩夢都不會再發生。
她今天的夢境是溫暖而舒緩的小時候的記憶,是在唐家的時候,和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在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沒有任何的煩惱和風雨,好像時間就在那定格,她的爸爸媽媽笑著對她招招手,溫柔的叫她染染。
她本該擁有那樣美好的家庭,本該不和他們分離,可是因為綁匪的一念之間,就讓她成為了宋家受欺負受委屈的女兒。
唐千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第一眼便看見了伏在床頭休息的池君寒。
池君寒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並沒有離開她,寸步不離地守在了她的床邊。
唐千染知道他是在擔心她做噩夢半夜驚醒以後,卻發現周圍沒有人,會嚇得哭出來。
唐千染並沒有那麽的脆弱,她很多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周圍都是一個人都沒有,漆黑的房間裏麵隻有她一個人。
她雖然沒有大聲哭,但是也抱著膝蓋,低低的哭了出來。她是一個很膽小的人,也很害怕那些來自未知的坎坷。
池君寒好像會為她掃平前方的障礙,護她周全,護她平安,給她這樣的信念和安全感,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能在夢中保持平靜和緩和地睡著。
可是池君寒卻趴在了這兒。
他坐在椅子上,隻是身體前傾,趴在了她的病床上睡著了。
池君寒是一個很珍惜睡眠時間的人,因為每天高壓的工作會讓他的精神負荷著非常大的重量,如果晚上睡不好的話,第二天接連軸轉的開會,會讓他耗盡體力。
唐千染突然有些心疼,害怕他明天開會的時候會打瞌睡。
池君寒是所有女人都想要嫁的男人,也是所有人都觸手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可是偏偏這麽死心塌地的被她摘走了,她甚至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當初池君寒會信了她的一番鬼話,居然真的相信她喜歡他,甚至排除眾議要娶她。
難道這真的就是因為愛嗎?
池君寒這麽愛她,為什麽還會做些出這些舉動。
唐千染也不敢問,因為每一次問出這些話來,就無法避免的和池君寒發生一次又一次的爭吵。
她真實的希望他們之間能夠緩和下來,不要再對對方露出任何的敵意。
他們兩個人本應該是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唐千染茫然的想著這些事,她靠在了床上,本來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許困意,可是想了這麽多事情以後,已經完全睡不著了。
她側過頭,皺著眉頭看著趴在床邊上的池君寒。
突然覺得這會兒的池君寒沒有了那些占有和霸道的感覺,讓人變得舒服多了。
她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撫摸他的眉梢,這個男人平常的工作應該是太多了,所以才導致他連睡覺的時候眉毛也是皺著的的。
唐千染不希望她連一天這種唯一放鬆的時刻都不能得到輕鬆的緩解,便猶豫著將手按到了他的眉心之上。
男人的皮膚溫熱而富有彈性,和他對外人所展示出來的冷峻與嚴苛不同,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需要旁人的關心和照顧。
唐千染作為他的妻子,自然是最應該關心他的那個人。
她慢慢的用手指將他眉梢給撫平,那兒的褶皺逐漸的消失了,好像是因為感受到了唐千染之間傳遞的溫柔的力量。
池君寒也睡得變得踏實了許多。
唐千染等一會兒,看他還沒有醒來,但是睡覺的樣子卻舒服多了。
她鬆了一口氣,便也跟著閉上了眼睛,隻希望今天晚上他們能夠平靜的度過,都能夠做一個好夢。
她不希望池君寒為了她而犧牲什麽。
池君寒為了池家,犧牲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忍心再看池君寒為她所付出。
她身上的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不能告訴池君寒卻並不意味著她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
她在覺得心虛的同時,也在覺得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