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你還好嗎?
過了一會,那串讓她十分熟悉的腳步聲,便不緊不慢的到了,他冷冽的氣息與威嚴的氣魄足以讓室內的溫度都降低幾分,就算不回頭,她也知道他來了,臉色嚴靜,冷淡無情。
宋若詞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敢抬眸看他,盯著他的臉足足半分鍾,她才笑了。
果然和她猜的一樣——就算救了她的命,卻未必就對她還有從前的半分情意。
“你來了?請坐吧。我這兒簡陋,池少如果想喝什麽,恐怕我這兒沒有,就算有,池少也不會想喝的。”
池君寒撩衣入座,淡淡道,“你倒是很了解我。”
宋若詞笑而不語,懶洋洋的蜷縮在被子裏,她又瘦了,看著幾乎要與窗外漏進的白光融為一體,清冷卻柔軟,化在光裏。
池君寒略將她一打量,“恢複的不錯?”
宋若詞挑眉,“讓池少失望了?”
“沒有。”池君寒反常的露出一絲笑,笑的不甚散漫,“我該慶幸你恢複的不錯,如果你死了,我的計劃就落空了。”
宋若詞怔了一怔,柔曼道,“看來隻是一個工具而已。任何東西都能代替的工具,生死對池少而言也沒那麽重要吧。”
“的確不重要,但勝在獨一無二,該落在你身上的仇,我報給別人,豈不是對你的仁慈?”池君寒垂下頭,長睫蓋住了裏麵濃重的恨意,語氣不鹹不淡,“你手邊的是什麽?”
手邊的——宋若詞往下看了一眼,指尖撫過一寸毛茸茸的東西。
她拿了起來,想起這是她給孩子織的小茸帽,才織了一半,依稀可以看出輪廓,因為還不知道男女,所以挑了個中間的粉藍色,很可愛。
池君寒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冷硬,“拿過來,給我看看。”
給孩子的東西,卻要給企圖殺孩子的屠夫看,宋若詞下意識的把茸帽攥在手裏,抗拒道,“小物件而已,沒什麽稀奇的,池少想看,去嬰幼兒用品店有的是。”
池君寒對她的態度原本是可有可無的,可現在卻變得非常強硬,他甚至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伸出修長的五指,命令道,“給我看。”
宋若詞還想藏,卻被池君寒用力奪過,他的力氣太大了,她又含著一股倔勁,小小的一個茸帽,幾乎要在他們手間撕扯分爛。
還是宋若詞先眼眶一熱,心疼的鬆開了手,“小心!”
那是她給寶寶織的,一針一針織的,是為了讓它知道,這個世界再混亂冰冷,也有人在期待著他的到來。
與它的生父是誰無關。
池君寒聽見她的小心二字,臉色更是難堪到極致,他像是故意般扯過茸帽揉在手裏,專給嬰幼兒用的毛線比尋常的更軟更細,他一掌用力的碾下去,像是觸碰到了一潭溫水,心底裏,隱隱有什麽被深刺了一下。
他臉色沉厲的展開茸帽,看著上麵精心織就的花紋,冷笑道,“看來你還真是言行不一,這麽期待這個孩子嗎?”
宋若詞對他的做法也動了怒,嘴角沉沉的壓緊,每個字都說的用力,“池少允許生的,還不允許我期待了嗎?”
池君寒一哂,“我真為池君白遺憾,可惜他跑的太快了,都看不見還有人在他背後默默做著什麽,他是我的二弟,我多少也該代他替你聊表感恩——為生下池家的血脈,向你道謝,是不是?”
宋若詞清澈的眸子突然紊亂起來,像一汪泛起漣漪的湖水,“你說夠了嗎,說夠了就走吧,我不想聽。”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所要承受的還不僅僅如此,背叛我、傷害我的代價,你永遠也還不清。區區幾句話就忍不住了,真讓我驚訝,原來你心裏還有廉恥?”池君寒團起茸帽,狠狠的摔在她的身上。
茸帽不重,但夾雜著他憤怒的力氣,打在她身上,卻也泛開絲絲的疼。
宋若詞的眼眶一瞬間便紅了,咬著一口米牙,渾身發抖,惡狠狠的瞪著他。
池君寒指著她的眼睛,威迫道,“不必用這樣的目光看我,讓我覺得惡心。”
宋若詞的眼淚頃刻湧了出來。
她倉皇的低下頭,不讓他看見她流淚的樣子。
池君寒見她低頭的姿勢乖巧的像兔子,心裏那洶洶的火,算是平了一些。
他像是覺得髒一樣,用力拍了兩下衣角,才轉身大步走出去。
“把她關在這兒,一步都不能放出去,無關人等也不許來見她,出了差錯,唯你們是問!”
他的聲音漸漸遠去,病房裏屬於他的氣息還在,濃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就算人走了,可他帶來的痛苦卻是真的,宋若詞起初小聲抽噎著,逐漸變成了放聲大哭,她泣不成聲的抓起快被他揉爛的小茸帽捂在心口,可那兒的痛,卻沒有一絲緩解。
池君媛悄悄走進來,看見她在哭,下意識想轉身離開,給她一片空間自己靜一靜,可宋若詞已經發現了她,叫住她道,“大姐——”
池君媛輕輕轉過身來,“哎,你還好嗎?”
她在夫家遭受過的白眼不少,仗著性子傲,表麵不放在眼裏,可私底下也像宋若詞這般偷偷哭過不少回。
宋若詞怔怔的抓著手裏的小茸帽,“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沒有害他,我從來沒有,可他為什麽不信我,我已經死心了,可他不讓我死,又為什麽還要百般羞辱我?”
池君媛抱住她,想安慰,可到嘴邊的話卻沒有一句適用的。
她隻能無助的解釋道,“我都幫你說過話了,我告訴他了,那個音頻是你錄下來交給我的,是為了幫他,你的苦衷,你的無奈,你的身不由己,我都告訴他了,可是他……”
“他不信,是不是?”宋若詞淚眼憧憧。
池君媛不敢再說什麽,生怕刺激到她,“你先冷靜冷靜,我們不提他了,好不好?他那兒我會設法幫你轉圜的,你別灰心,你現在的身子不能激動。”
宋若詞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低聲喃喃著什麽,身子軟的幾乎要化作一灘水。
池君媛沒辦法,讓護士給她打了鎮定劑,宋若詞才睡過去。
她被折騰出了一身的汗,低聲叮囑了兩個仆人在裏麵守著,疲倦不已的走出病房,想去走廊裏喘口氣,迎麵卻碰上了一行人。
為首的池君寒臉色冷峻的立在前方,池君媛這會的心情多少被宋若詞感染到了,有些有氣無力的,不是很想見到他一般折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大姐走什麽,不坐下來,談一談?”
池君媛腳步一頓,淡淡側首,與池君寒遙遙相對,“談什麽?”
池君寒略一勾唇,往前走了兩步,“的確沒什麽好談的,畢竟大姐是出賣了自己的親弟弟,換了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看見我的時候,恐怕心裏不好受。”
他說中了,池君媛的確如此,她是個重情的人,如果不是池君白做的那麽絕,她不會出賣弟弟,來幫池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