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無可奉告

  池君媛手一緊,牢牢的將物件捏在手裏,僵著脖子,不願往下多看一眼這到底是什麽。


  她現在的處境未必比宋若詞好,但起碼和他們有血緣關係。


  就算為了那個失去的孩子……


  池君媛咬緊發白的下唇,含著淚道,“好,我收著,你放心,就算給不了君寒,我也絕對不會讓池君白拿走。”


  宋若詞小聲說著謝謝,身體裏最後的力氣用光,昏沉的倒回了床上。


  恰好有傭人端著補品進來,池君媛急忙擦幹眼淚,板正臉色,將物件藏進自己袖子裏,朝宋若詞比劃了個手勢,麵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宋若詞不想讓人起疑,忍著幹嘔的衝動端起補品,大口大口咽了下去。


  濃腥的食材味道衝刷著敏感的胃部,她含著眼淚咬死唇瓣,生生吞了下去。


  或許是胃裏熱乎了,或許是心頭的事鬆了,她的體溫一絲絲回升,出了一身冷汗。


  “大小姐走了,為什麽要走?”


  宋若詞初醒,女傭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說著今早剛發生的事。


  女傭小心梳理著她柔滑的絲發,半點不敢分心,語速也慢極了,聽的宋若詞心焦,“這是老夫人和二少爺一起決定的,聽說,是因為昨晚少奶奶見了大小姐大哭了一場,二少聽了不太高興,老夫人也很生氣,想著少奶奶一直與大小姐不睦,怕萬一影響了少奶奶腹中的孩子,於是一早就把大小姐送回別莊靜養了。”


  宋若詞奪過梳子,她還是不習慣事事被人把持著,連梳頭一件小事都不能讓她自己掌控。


  “大小姐走的時候沒有說什麽嗎?”


  女傭欲言又止,宋若詞透過鏡子淡淡掃了她一眼,她才低著頭道,“少奶奶也知道,如今大小姐到底是病人,神誌不清的時候居多,萬事以養病為重,她就算說什麽,二少和老夫人也不會依著她的。”


  宋若詞聽的冷淡一笑,將梳子平緩的扣在桌麵,掌心本該溫熱的肌膚冰涼而滑膩。


  對親生女兒能刻薄到這個份上,也是世間罕見。


  女傭看了看門外,小聲祈求道,“少奶奶可千萬別說出去,這事是我告訴你的,老夫人和二少知道了,我可就待不長了。”


  宋若詞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擺手讓她出去,等女傭帶上門離開後,她才疲軟的趴在了梳妝台前。


  明明是剛剛醒來,卻好似一夜未眠,懷孕的疲憊加上外界的壓力,讓她無時無刻不覺得沉重。


  池君媛一走,老宅裏真心對她的幾乎沒有人了。


  不過或許這樣也好,起碼她給池君媛的東西能保存下來,隻要池君媛不出賣她,應該永遠不會被池君白發現。


  池氏的軒然大波,在池君白上位後,用特殊手段抹平痕跡。


  加上有他一貫“人品”的加持,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了信心,幾個不滿的股東缺席了董事會,卻也不敢說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人人都怕自己成了出頭鳥。


  為了公司的事,池君白幾天沒空回來,宋若詞日日撫著肚子算日子。


  池君寒似乎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她的月份一日日大了,身子也贅了,而之前池君白許諾一個月便將他抓回來,也沒有實現。


  好像他真的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宋若詞的新身份也已經擬定好了,一個從伯克利留學歸來的鋼琴演奏者,年輕的藝術家,新的身份證與平生履曆都呈在她的麵前,豐富的好像她真的有過這段人生似的,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將是池君白未來為她設下的牢籠。


  產檢以後,醫生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由於池君白之前要求過,所以隻將結果告訴了秘書,再由秘書轉交給池君白,雖然孩子是宋若詞的,但她連知情權都沒有。


  “醫生怎麽說?”宋若詞拉住女秘書的手,輕聲道,“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女秘書麵不改色的幫她披上擋風的外衣,“怎麽會,少奶奶請放心,孩子很健康,隻是少奶奶最近太焦慮了,醫生建議,孕期還是要保持心情舒朗為好。”


  宋若詞輕輕抬眉,嘴角似有似無的挑起一縷苦笑,任由自己像珍稀動物般被保護著,“我知道了。”


  從得知孩子是池君白的開始,她每晚的夢都成了噩夢。


  對孩子的感情也變了,隻是母愛勝過其他的情愫,她開始學會隱忍與接納。


  嚐試著去適應現在的生活,隻是適應的很艱難,心情自然也好不起來。


  這些話,她隻字都不會和秘書說。


  將宋若詞送出科室,秘書摸了摸口袋,忽然道,“少奶奶,我有東西落在裏麵了,我去拿一下,少奶奶請稍等我片刻。”


  宋若詞點頭,一個人在門外略作休息,定定的看著牆壁上的掛鍾。


  樸素簡約的掛鍾上刻刻轉動著,時間分秒而過,秘書遲遲沒有出現。


  宋若詞忍不住往科室門口站了站,想聽聽裏麵在交談什麽。


  她很清楚,秘書絕非是有東西落下,隻是有些話,需要背著她告訴醫生而已。


  “讓一讓,急診病人!”


  不遠處運來一輛擔架車,車輪飛快的在平滑的地麵上軲轆行過,發出沉重的壓地聲。


  宋若詞是孕婦,對突然而來的東西更敏感,閃身靠在門上,將將與那輛擔架車擦肩而過。


  “好險……”她拍了拍心口。


  差一點被撞到,這一撞,她的寶寶就真的保不住了。


  就算是急診病人,也不能這麽莽撞吧?

  宋若詞心有餘悸的扶住小腹,惱怒的揚眉看去,目光一滯,不可置信的抖了抖唇瓣,她懷疑自己看錯了,頭皮發麻的追上去,心忽然劇烈震顫起來。


  怎麽會是他……


  他已經消失兩個月了,所有人都懷疑他可能已經在國外逃亡,為什麽還在寧城,還受了那麽重的傷,不要命了嗎?


  宋若詞顧不上秘書的吩咐,疾步追了上去。


  擔架車運進手術室便關了門,宋若詞沒有趕上,眼睜睜看著手術室的門關閉,她氣籲籲的扶著牆壁,抹了把額角的汗,心神不寧的回想起自己剛才見到的畫麵。


  池君寒躺在擔架車上,身上沾滿了血跡,麵部因失血過多而變的蒼白,昔日的冷峻孤傲被病態取代,緊閉著眼睛,生機盡喪,好似再也不會醒來一樣。


  這是宋若詞第一次看見池君寒如此憔悴的模樣,或許他這一生,也隻脆弱過這一次。


  宋若詞咬緊唇瓣,拉住從手術室裏走出,運送擔架車的護士,“請問剛剛送進去的病人怎麽了?”


  她兩眼惶措,擔心像水一樣溢了出來,護士剛要張口,突然警惕的問道,“你是剛才那位病人的家屬?”


  “我……”


  是字還沒有出口,身後便傳來一道沙啞的男聲,冷漠打斷了她,“她不是。”


  護士的臉色也變的沉淡疏冷,抽出自己的手道,“抱歉,既然不是病人的家屬,他的情況我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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