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你的膝蓋這麽廉價?
她忍了,也讓了,但她無法容忍的是尹婉瑩居然對楊媽下手。
她明知道擋在自己麵前的是楊媽,還裝瞎一樣去打,宋若詞極少動怒,除非是為了珍惜的人,尹婉瑩這次,真正觸到了她的逆鱗。
另一邊被押住的宋若熙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什麽錯,臉一白就要哭,被宋若詞冷瞪了回去。
尹婉瑩口中止不住的咒罵不堪入耳,楊媽怒的要捂住她的嘴,被宋若詞出聲製止。
“讓她罵,或許罵一罵,心裏也會好受些。”
宋若詞走到她身側,一人皎若天山雪,一人矮若地下塵,她語氣平淡無意至極,連一絲起伏都沒有,“反正,你多罵一個字,就多跪一分鍾,你可以盡情發泄,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尹小姐,你當真以為,池家人,是這麽好當的?”
她語氣裏有說不出的酸楚倦怠,聽的楊媽微怔。
可惜尹婉瑩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隻有一肚子的火冒三丈,怒極反笑,“我知道了,宋若詞,你這是心酸呢,嫉妒我能生下池家名正言順的孩子,而你那個野種快要到死期了,你一定很憤怒吧,才找我撒氣是不是,你還真是可憐,守不住丈夫就算了,還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宋若詞掩在袖子裏的手,慢慢攏成了發白的拳頭。
尹婉瑩怎麽譏諷辱罵她,她都可以充耳不聞,唯獨孩子……她的孩子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憑什麽要那麽委屈的被人羞辱,被人欺淩,它從來到這個世上起,她就沒有能給它過最好的,現在快要離開了,難道還要繼續忍受嗎?
五指伸開,一個淩厲的耳光狠狠打上尹婉瑩的臉,宋若詞因為耗盡力氣,身體輕顫了一下。
她的手麻的沒了知覺,想也知道一定紅成一片了,她藏在身後,不把脆弱外露,眼神冷凝而鋒利,“記住這個巴掌的滋味,你再嘴賤,它一定會再次落到你的臉上。”
尹婉瑩被打懵了,忘記掙紮,片刻捂住臉哭了出來。
宋若詞紋絲不動的像個雕塑般毅力半晌,才被楊媽扶去上藥。
她悄悄攤開手掌,絲絲縷縷的苦笑像是棉花般鋪滿了嘴角,無力合上。
她還是沒有出全力……
還是顧念了尹婉瑩肚子裏那個無辜的孩子。
還是心慈手軟了。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下意識的那麽做了,大概人天生純良,便活該被欺負吧。
“她就是個瘋子,少奶奶下回千萬別再衝過去了,她要打就打,我這一副老骨頭還沒散架,經的起她一巴掌!”楊媽用棉簽在宋若詞臉頰上塗抹著藥水,眼淚卻比滴落的藥水更快一步湧出,“少奶奶從來都是處處為別人著想,什麽時候能為自己想一想,非要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這麽倔又是幹什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也要跟大少爺哭一哭才行,你從來不說,他又怎麽知道你的苦衷呢……”
宋若詞平靜軟和的注視著自己掌心紋路,糯糯的笑道,“我就算說了,哭了,他也不會理解我的,楊媽,不要哭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努力擠出一個弧度很大的笑容,意外扯到了傷口,她痛的溢出眼淚,還在保持笑容,“我一點都不疼的,真的,比起我被打,看到你受傷才是我最不願意的,我一點也不虧,隻要能保護好你……”
和她身邊的人。
可惜都沒有,她的媽媽,她的孩子,她一個都沒有守護住。
楊媽哽咽著抱住她,心疼的揉著她窄瘦的肩背,“我們少奶奶也才二十出頭,也懷著身孕,憑什麽她能作威作福,老天爺不公,偏心的很,我可憐的孩子……”
曾經的曾經,唯一這樣抱過她的人是媽媽,時間過去太久了,記憶都模糊了。
但是懷抱溫暖馨香的感覺永遠不會褪色磨滅。
宋若詞安靜的依偎著她,不自覺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她其實並不悲傷,隻是有些難過而已。
“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老丁臉色不大好的來到偏廳。
宋若詞連忙擦了擦楊媽的眼淚,麵沉如水的站了起來,“是嗎,他怎麽說?”
“他說……”
老丁支吾了一下,低下了頭,“尹小姐暈倒了,大少爺讓少奶奶去跪著,至少兩個小時,說是家法。”
宋若詞的大腦空白了一下,麵色出奇的平靜,她怔了許久,才抿唇道,“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她臉上的傷口才剛剛上藥,依舊觸目驚心。
楊媽生氣的拉住她,用力搖了搖頭,“少奶奶別去,一定是尹小姐又告狀了,大少爺那是不清楚才這麽說的,他糊塗了,我就跟他解釋清楚,你在這兒等著!”
她看著池君寒長大的,知道這個孩子雖然心冷性冷,但並非是非不清的人。
隻要解釋清楚,一定會沒事的!
這樣的邏輯,在宋若詞看來天真又好笑,她不意外池君寒的任何一次無情的做法,他的決定更不會是楊媽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他那樣清醒理智的人,如果能被尹婉瑩蒙騙,那就說明是心甘情願。
她不怨他,而心髒那處,也沒有了任何怦然。
“不用了,楊媽,解釋是沒用的,他願意信誰誰就是對的,他信尹婉瑩,那我就是錯的,他的做法也沒什麽不對。你在這兒好好等著,不要出去,我不想和他吵架,我會盡快把事情解決的。”
宋若詞溫柔的摸了摸楊媽的淚眼,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才跟著老丁走去了大堂。
大堂裏站了不少人,剛才她指使監督尹婉瑩罰跪的人一個個都跪著,淚涕橫流後悔莫及的模樣。
賀進站在池君寒背後,先一步發現她,連忙做了個擺手的姿勢。
宋若詞隻當沒有看見,坦然走到池君寒麵前,側身望著被扶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的尹婉瑩,淡漠開口,“我跪在哪兒?她麵前,還是你麵前?”
她沒有看向他的臉,餘光隻能瞥見他陡然捏拳的手,白皙發青,蘊著洶湧的力道,沉默的指著麵前一寸光裸的瓷磚。
宋若詞了然,連一絲猶豫都沒有,走到那塊瓷磚上,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
說話權在誰手裏,家法的處置權就在誰手裏,她既然身處這兒,很明白是無法與之鬥爭的,不如趁早接受,反正她也壓根不抱有任何希望。
她跪的利落,夏日衣著單薄,雪白的膝蓋筆直的立挺在瓷磚上,不哭不鬧,不爭不吵,好像浮光水色中一株殊蘭。
氣氛像凝固的晶體,透明而堅硬,劈開了所有人的呼吸,池君寒的呼吸岔了一下,突然加重氣息,拳頭也捏的更緊,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麵前的女人,瞳仁沉黑,“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嗎?”
賀進和老丁同時歎了口無聲的氣,想著這夫妻倆的誤會恐怕是再難解開了。
宋若詞靜靜道,“不知道。”
“不知道還跪,膝蓋就這麽廉價嗎?”池君寒諷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