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變態
一上車,賀進便遞了文書過來,池君寒拈在指尖不斷翻閱著,淡聲叮囑道,“一會下了車,跟在我後麵,最好不要被記者拍到,有人攔路也不要管,直接上電梯。”
宋若詞不懂他囑咐那麽多的用意何在,輕輕一哂,不以為然的點點頭。池君媛墜樓的事情那麽大,池家應該會第一時間出麵封鎖消息,就算有幾個通過特殊渠道打探的人,也不至於像池君寒說的那麽嚴重。
她覺得他大約是太過嚴謹瞎操心。
然而真到下車的時候,隔著暗色的車窗,宋若詞結結實實被驚了一把,萌生了退意。
醫院門口圍著的人不在少數,除了較為安靜外,簡直仿佛是無聲集體抗議,與池君寒說的一模一樣,有西裝革履秘書陪襯的董事,也有舉著攝像機的記者團體,將偌大的醫院當成了新聞發布會的背景。
“看什麽,怕了?”池君寒一貫淡定自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宋若詞搖頭,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外界的喧鬧,“不怕。”
池君寒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整了整衣襟,賀進拉開門,他鎮定從容的走下車,正麵迎擊奔過來的記者團體,在閃光燈的聚焦與堆疊的話筒中,處變不驚的頷首,用官方式的言語帶動節奏。
宋若詞跟在後麵,悄悄走出,還是免不了被有心的記者抓住拍了起來,閃光燈刺眼極了,宋若詞不習慣被人關注,心裏空落落的,掌心裏全是汗,她背著身體,細瘦的眉皺的死死的。
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掌伸了過來,堅定的握住她的手,隨即摟著她的頭按入懷中,另一隻手則穩穩的推開了企圖追過來拍攝的攝像頭。
池君寒臉色微冷,一再強調道,“我的太太不喜歡被拍攝,請諸位公事公辦,不要為難她。”
宋若詞像隻歸巢倦鳥,懵懵的被她捂在心口上,他心跳沉穩,氣息內斂,給人別樣的心安,她一時間忘了躲忘了逃,嗅著他熟悉清淡的氣味,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她被池君寒和賀進護送到了電梯口,記者被保鏢攔在醫院門口,池君寒這才把她放了出來,細心的理好她的亂發,按了電梯按鈕道,“上八樓去,上麵有人接應。”
他轉身就走,被小手拉住了衣角。
宋若詞略顯無助的問道,“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嗎?”
她好像開始明白池君寒之前不想帶她來醫院的原因了。
池君寒抿唇不答,安靜的看著她。賀進站在二人中間,笑著解釋,“外麵的記者和董事還需要大少爺坐鎮安撫,給一個滿意的答複,如果少爺不出麵,他們是不會走的,少奶奶放心,等這兒的事處理完,大少爺就上去,煩請你在樓上等一等。”
賀進這麽說,宋若詞也全無繼續挽留他的理由,後知後覺的嗯了聲,細細的聲線軟綿如貓,悻悻的放開手。
池君寒親眼看著她乘坐的電梯到了八樓,才深吸了口氣,麵無表情的帶著賀進走出醫院。
他不知道,已經在八樓的宋若詞趴在窗戶前看了他許久。
記者在池君寒麵前顯然不敢太放肆,確認他們沒有圍堵池君寒,行為有所收斂後,宋若詞才長舒一口氣,去了池君媛所在的病房。
或許是聽岔了,她似乎聽見有個記者,對池君寒問了一個問題。
池君媛墜樓是你指使的嗎?
宋若詞仔細認真的想了想,很肯定的搖了搖頭。
或許蔣雲川的事上……他的確太過於衝動,可池君媛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又沒有做過太過火的事情,池君寒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她同時又有一個疑問。
池君媛墜樓的事,池家瞞的那麽嚴,到底是怎麽泄露的沸沸揚揚的?
問題太多,宋若詞想著想著,人已經在病床前坐了下來。
她抽回神去看病床上的池君媛,池君媛嘴裏插著呼吸管,蒼白幹裂的嘴唇透著沉沉死氣,眼皮虛掩,好像墜入了無底的噩夢之境。
池君媛的消息,梁家應該知道才對,居然這麽久都沒有來看一趟,可憐曾經那麽高高在上的池君媛,現在居然成了這樣。
宋若詞按照護士的囑咐,用棉簽沾水,輕輕塗抹在池君媛的嘴唇上,池君媛的嘴唇這才看上去柔軟了些許。
身有感冒,宋若詞也不敢離池君媛太近。
好在她進來時穿著無菌服,另外還消了毒,否則以池君媛現在的體魄,染個感冒就能讓她惡化到藥石無醫。
宋若詞耐心的給她嘴上沾著水,池君媛眼珠轉了轉,輕顫的睫毛一抬,渾濁的眼睛終於睜了開來,怔怔的看著她。
“大姐,你醒了?我去叫醫生,你等著!”宋若詞嘴角一揚,激動的站了起來。
初醒的池君媛艱難的咳嗽兩聲,瘦長的手無力的在半空中擺了兩下,嘶啞道,“別、別……”
宋若詞微愣,沒有聽清她說的話,俯下身子湊到她嘴邊,“大姐在說什麽?”
“走……走,快、快走,詞……走!”
她嘴裏插著呼吸管,根本無法動彈,急的滿頭大汗,嘴裏也僅僅能蹦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池君媛的手不停拉扯著宋若詞,想推開她,宋若詞將她的動作與話語聯係在一起,猜測出池君媛現在可能不太想見到自己。
她玉白的小臉刹時灰暗了一個度,細白的牙無助的咬住唇,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強顏歡笑道,“好好好,我走,大姐別激動,你手術剛做完不久,當心傷口,我不會礙你的眼的,我這就走!”
池君媛是病人,宋若詞選擇尊重病人的決定。
她將點滴和儀器都看了看,確認沒有問題,才走出病房。
池君媛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總算安靜了下來,沒有阻攔,隻是眸子裏露出了深深的無奈。
宋若詞靠在門框前,偷偷往裏瞟了一眼,想確認池君媛的狀態如何,她好去叫醫生。身後一陣微風帶起她的長發,她直覺背後有人,轉頭一看,整個人卻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按在了牆上。
這應該是今天的第二次壁咚了,宋若詞無奈至極,以為又是池君寒。
可眼前的男人笑的溫存清雅,身如修竹,又與池君寒又三分相似的眉眼——這分明是池君白。
宋若詞像被定住,渾身僵的像塊鐵板,眼神發直,“你幹什麽!”
病房的門還沒有來得及關。
從池君媛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門框前身影交疊的二人,她看見宋若詞被池君白堵住,空洞的眼睛忽然睜的很大,印滿了惶然無措,她說不出話,隻能含著呼吸管大聲嗚咽起來,不停的拍打著床邊,拍的手掌通紅。
宋若詞想側過頭看池君媛,下巴卻憑空被池君白掐住,硬生生抵在牆上,迫使她不得已抬起頭直視他含笑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