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她是誰?

  在唐千愛第八次抬頭的時候,宋若詞終於忍不住了。


  她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刀叉,小心翼翼的問這個亦舊亦新的朋友,“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唐千愛咬著口中的食物,聞言沉默了一晌,才輕輕一笑,坦率的疊起手臂道,“被你發現了,你失憶了,一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我有些擔心你……你,知不知道你懷孕的事情?”


  她問的萬分小心,好似踩在冰上,一個字說錯,便踏入冰窟。


  宋若詞淡然道,“當然知道了,醫生跟我說過了——哎?他們說,我這次出事前幾乎沒有人知道我懷孕的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我親口告訴你的嗎,看來我們的關係還真是不錯。”


  提及孩子,宋若詞滿臉都是由衷的幸福,眼珠好似兩簇被點燃的煙火棒,燃燒著的,是池君寒給她的底氣。


  “原來你都知道了……”唐千愛喃喃的,目光失控的往下滑去,“我說過的,我們曾經真的是很不錯的朋友,你懷孕的事,我是第一個知道的。”


  你當初還來問過,這個孩子該怎麽辦,要不要留下……


  唐千愛沒有說下去,戛然而止的言語,卻讓她的神色暗沉的更深,“那孩子的父親呢?”


  找到了嗎四個字還沒有出口,便被宋若詞幸福的打斷,她似乎是很驕傲,眉眼都閃爍著明淨玉潤的光澤,足見這段時間被愛澆灌,養的極好,“你說君寒嗎,他對我很好,對寶寶也很好,前段時間還給寶寶取了名字,你不用為我擔心!”


  提到池君寒的名字,她整個人都像是上了一層釉的瓷器,容光煥發間,是讓人無法直視的甜美微笑,讓人無法相信她口中的言辭,有一絲一毫作假的成分。


  唐千愛當然也知道她不是撒謊。


  池君寒的性子,一貫如此,他可以對全世界的人都冷淡,但他的熱,永遠隻留給一個人。


  所以他對宋若詞再好,唐千愛都不意外,她至多是為自己遺憾。


  原來愛情不是來的早晚便能分出勝負,若是不愛,就算陪一輩子,也都不會有結果。


  唐千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蔓延在舌尖的苦澀被她用點心的甜味強行抹去,才有勇氣看與自己過的截然不同的宋若詞。


  有人疼著,可真好……


  “你的意思是,寶寶的爸爸,是君寒嗎?”唐千愛一字一句,十分清晰道。


  她的語調很微妙,聽的人心裏發堵,明明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在她口中都成了大逆不道。


  宋若詞撫摸小腹的手頓了一頓,抬眸看去,“除了君寒,還能有誰當我寶寶的爸爸?”她輕軟一笑,溫溫的語調人畜無害,聽的人心也跟著軟了,好像潛進了蜂蜜罐子裏,“我們一家三口,現在過的很好,等寶寶出生以後,我希望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未必要繼承池家的家業,比起金錢名利,我更希望他自由……”


  無論現在的宋若詞,還是以往的宋若詞,心都是一樣的。


  唐千愛的目光徹底變了。


  她匪夷所思的捏緊拳頭,銀牙微咬,卻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宋若詞已經說的足夠明白了,繼承家業……這個孩子,恐怕池君寒騙她說是自己的。


  值得嗎?為了女人,認一個別人的孩子,還要繼承家產,池君寒是瘋了,還是入魔了?


  唐千愛隻覺可笑——原來昏庸這個詞,在池君寒身上也是能用的。


  昏於女人,庸於不屬於自己血脈的兒子。


  宋若詞即便坐在對麵,也察覺到了唐千愛周身縈繞著的冷意,她一點點抬起眼,捕捉到了唐千愛來不及消失的眼底不甘,好像比起朋友,說他們是競爭者的關係更貼切些。


  但很快,唐千愛便重新又笑了起來,她心不在焉的撥著碟中的鵝肝,昂貴的鵝肝被她搗的像一灘廉價爛泥巴,她手中的叉子一下又一下的,同時也搗碎了自己的心髒。


  “看來他真的很愛你,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唐千愛強顏歡笑道。


  雖然早已決定要放棄,但真的說出口,真是太難太難了……好在,已經結束了。


  這一餐飯,吃的宋若詞心裏膈應,她感覺到來自唐千愛身上的熟悉感,但同樣感覺到了她遮掩的極好的敵意與生疏。


  她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麽,唐千愛看著她的眼睛,像渾濁的隨時要下雨的雲,沒有光,也不透氣,看的讓人窒息。


  一道出門時,唐千愛有東西落在了餐廳,返身去拿。


  而宋若詞則一個人在門口漫步消食,自從知道自己肚子裏有了寶寶,她就謹尊醫囑,每天都要溜達上一會,為以後的分娩做準備。


  餐廳的櫥窗是磨砂玻璃,恰好能擋住外麵朝裏麵看的視線,不過卻能反射出外界的縮影。


  宋若詞隨意一瞥,瞥見了餐廳外側角落裏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過因為女保鏢就在身邊陪著,她沒當回事,轉頭繼續溜達,不一會,那個身影就大膽的竄了出來,竄到了她的麵前。


  宋若詞:“……”


  唐風易:“……”


  兩個人一個一米六,一個一米八,抬頭低頭目光交匯,均是一陣無語。


  很快,宋若詞便反應了過來,靈巧的身子一閃一退,躲在了女保鏢的身後,戳了戳她的手臂,指著唐風易道,“你不把他趕走?”


  保鏢紋絲不動,側頭回答道,“少奶奶,這是唐家小少爺,唐千愛小姐的哥哥。”


  宋若詞懵了一下,又退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與看著來者不善,一臉凶相的唐風易,訕訕打了聲招呼,“這位……唐先生,你好,有什麽事嗎?”


  不可否認這男人生的實在傾城,若是個女人,恐怕要迷倒眾生,受萬人追捧。


  當然生為男人也不錯……


  畢竟路過的萬千少女已經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了。


  這麽好似神仙下凡的一張臉——偏偏不愛笑,冷的像個冰雕,一言不發,也淩厲的能將人逼退三尺。


  也不知道池君寒和他誰更冷上一籌?

  宋若詞心不在焉的想著,眼前這個冷美男,忽然奢侈的開了尊口,“宋若詞,你是弱智,這才多久,就記不得我了?”


  “你怎麽開口就罵人?”宋若詞氣不過,撇嘴道,“看著漂漂亮亮的,嘴巴裏還真是吐不出象牙來……記不住你怎麽了,說明你沒有辨識度,沒有記憶點,你當人可真失敗。”


  唐風易這個人可能有什麽魔力,才導致宋若詞與他一見麵,就下意識的想嗆他。


  唐風易冷冰冰一笑,他連笑容都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好似無人能踏足他的方寸境地一樣,“那是你愚昧無知,不知美醜,你臉盲。”


  “是你不夠美!”


  “是你太瞎了!”


  “是你……”宋若詞忍住自己要在大街上和他來一場小學生罵戰的衝動,“算了,不和你廢話,你還沒說,你要找我幹什麽。你妹妹就在裏麵,是不是來找她的,我幫你叫她……”


  她轉身想進門,手中遍多出了一張質感不平滑的素描紙,似乎很舊了,邊角有些發卷,產生的毛邊蹭在指尖,癢癢的,宋若詞困惑的垂眸看去,素描紙上是一個六歲多的小姑娘。


  生的十分玉軟可愛,別有靈氣,盡管隻是一張素描,卻好似能看出小姑娘的靈魂一般,栩栩如生。


  這是一張半身人像,小姑娘嘴角梨渦清淺,甜的似蜜一樣。


  宋若詞呆呆的看了半晌,指尖忍不住的拂過畫中人唇畔的甜笑,似曾相識的感覺,像從指尖傳遞到了心尖。


  “她是誰?”宋若詞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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