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要抱抱
一夜過去,直到次日五六點,池君寒才帶著眼下青色離開病房,而次日宋若詞醒來,他仍舊守在身旁,見她睜眼,溫柔一笑,“醒了,肚子還疼不疼了?”
宋若詞搖搖頭,池君寒又道,“既然身體好了,今天就收拾收拾出院吧,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
宋若詞惺忪的看著他,乖巧的讓他梳頭穿衣,池君寒顯然也是會做這些的人,兩個人笨拙的一層層穿上衣服,池君寒鼻尖早已沁出汗珠。
“回家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宋若詞拉住了他的衣袖。
池君寒坐在她身側道,“什麽地方?”
“回家——我真正的家,爸爸媽媽都在的那個家。”
池君寒並沒有說過關於宋家父母的事,宋若詞對父母很是好奇,眼巴巴的,看的池君寒略一沉吟,“你真的想去?”
宋若詞用力點頭,“想。”
池君寒不曾答複,出門打了通電話,才走回道,“我們一會過去吃飯。”
宋若詞一下便笑開了,踮起腳尖抱了他滿懷,“池君寒,你人真好!”
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不同,這個男人麵冷心熱——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了……
提前收到池君寒電話的宋國華,誠惶誠恐的拉著王慧芝和宋若熙在家裏等著,不知道為什麽池君寒突然要來宋家吃飯,為此早早備上飯菜。
池君寒一到,宋國華便親自迎了出去。
宋家那筆資金鏈是池君寒給的,雖然到手了,可要是再度撤走,就等於要他的命,為此他巴不得處處將池君寒伺候的舒舒服服。
看見宋若詞跟著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不光是王慧芝,連宋國華都愣住了。
“這……小詞醒了?”宋國華小心翼翼道。
從上回在醫院被教訓過以後,王慧芝與宋若熙見了池君寒就怕,宋國華的心理壓力也不比二人輕,半點消息不敢打聽,突然看見這一幕,難免愣了一愣。
“忘了跟你們說了,小詞的病已經好了,今天是她想回來吃飯,我特意陪她來的。”池君寒冷沉的目光審視過三人,略一揚唇,“你們沒有什麽異議吧?”
宋國華連忙賠笑,“怎麽會呢,小詞醒了是好事。”
他身後的王慧芝與宋若熙不敢吱聲,對視了一眼,隻覺得奇怪——宋若詞,怎麽可能想回家吃飯,又在打什麽算盤?
池君寒不理會他們的目光,兀自牽著宋若詞的手,指著宋國華道,“這是嶽父。”
他隻介紹了宋國華一人,無視了王慧芝與宋若熙。
二人臉色縱使再難堪,也不敢多說一個字,更對宋若詞的狀態摸不著頭腦……看他們這模樣,怎麽好似宋若詞對這個家完全不認識了一樣?
宋若詞熱情的撲到宋國華跟前,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眯眯道,“爸爸!”
宋國華也被她這般熱情打的不知所措,小心的看了看池君寒,才擠出一絲笑,拍了拍宋若詞的手背,“身體都好全了吧,這兩天感覺如何,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宋若詞親昵的依偎著宋國華,像歸巢倦鳥,柔柔道,“沒有,我現在好得很呢,可是爸爸最近為什麽沒有來看我,我在醫院住了好久……”
她撅起嫣紅小嘴,嬌氣的埋怨起來,宋國華一怔,尷尬的不知說什麽好。
池君寒淡笑望著雀躍的宋若詞,適時開口道,“他最近忙,一直在國外,昨天才回來。”
宋國華被解了圍,鬆了口氣附和道,“是、是,小詞,不是爸爸不去看你,是爸爸太忙了。”
宋若詞點了點頭,轉身看了王慧芝與宋若熙二人片刻,眼中交織起迷茫與困惑,試探的往前走了兩步,“那她們呢,她們是誰?”
她見到宋國華的刹那,就算大腦空白,身體也產生了熟悉的感覺。
可對王慧芝母女,卻實打實的像是第一回見麵。
半分眼熟都沒有。
王慧芝極有眼色的挑起笑容,殷勤的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宋若詞,“小詞,我你都忘了嗎,我是你的媽媽呀!”
她正想聲淚俱下的表演一套母女相逢的戲碼,誰知池君寒已在身後冷颼颼的提醒道,“她是你的繼母,王慧芝。”
“後麵的是你的繼妹,宋若熙。”
池君寒一頓,上前將快要被王慧芝吞食的宋若詞給拉了回來,輕描淡寫道,“你和她們不熟,走吧,進去吃飯。”
其實用不著池君寒去拉,宋若詞也早已推開了王慧芝。
她討厭王慧芝身上的氣味。
就算臉上看不出喜惡,她們眼底的冷漠,宋若詞也品的出,既然不是親生的,也用不著作秀給外人看了,連客套都沒有,宋若詞身子輕輕一轉,一手抱著池君寒,一手抱著宋國華往餐廳走去。
她討厭這對母女——本能的,既然討厭,那她也懶得饋贈一個好臉色。
席上的菜品非常多,但基本是用來討好池君寒的,他略掃一眼,幾乎下意識判斷,這兒沒有宋若詞愛吃的。
記憶忘了,習慣卻改不掉,宋若詞看似也對這桌菜索然無味,不過好在她的興趣不在飯菜上,一個勁朝著宋國華嘰嘰喳喳,分享自己這段時間看到的新鮮事。
宋國華心不在焉的聽著,時不時的朝池君寒那兒看去一眼,若是對方表情有一絲沉霾,他就像被敲打過似得,拚命附和宋若詞,或是給她夾菜。
然而宋若詞說著說著,笑容便一分分消失了,她琉璃般澄澈的眸中缺了光彩,隻剩下一重重的茫然蔓延而出。
席間,宋若詞去了洗手間一趟。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便掉到了冰點,有池君寒這麽一尊大佛在,就算他什麽也不做,旁人也噤若寒蟬。
“池、池少……”宋國華抹了把虛汗,諂笑道,“小詞她這是怎麽了……”
對麵的王慧芝母女也豎起了耳朵。
池君寒冷不丁掃去一眼,二人立馬像見了貓的老鼠,灰溜溜的埋下了頭。
“她有些事情不太記得了。”池君寒淡淡道,“她性子溫柔,從前在這兒受了不少苦,你如果真心想悔改,應該知道怎麽做。”他一頓,不動聲色的抽出紙張擦拭嘴角,“她不記得了,我記得卻很牢,嶽父。”
嶽父二字,像是一記警鍾,撞的宋國華一哆嗦,手裏筷子差點掉下桌子。
這一頓飯,人人都吃的食不知味。
比起來時的緊張激動,回去時的宋若詞,像一朵被雨水打的萎靡不振的小茉莉,軟軟的靠在池君寒肩頭,無光的眼睛落寞的注視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池君寒沉默片刻,方才問道,“怎麽會這麽想?”
“他雖然對我很好,但一直在走神,我不傻,我看得出。”宋若詞轉而將下巴擱在他肩頭,“他怕你,是不是?”
池君寒不回答,宋若詞自顧自道,“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比起我,爸爸應該更喜歡妹妹,吃飯的時候,他往妹妹那兒看了好幾次——我心裏有點難受。”
宋若詞的語調輕輕的,細碎的傷感充斥著狹窄的空間,池君寒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太貪心了,有我一個人喜歡就夠了,不需要別人。”
宋若詞笑了笑,悄悄將自己的手伸進他的手掌裏,“那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就算我失憶變成傻子,你也一樣喜歡我嗎?”
“誰說你是傻子了?”池君寒語氣認真的糾正她,“你隻是忘了一些事而已,無論你是誰,變成什麽樣,我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宋若詞掩嘴一笑,池君寒也跟著笑了,溫柔道,“你不信?”
“不信也沒關係,以後你就會相信了。時間會證明所有永恒的東西,包括我的心。”
下車時,她遲遲坐在車裏不出來,亮晶晶的眸期待的看著池君寒。
“我懷孕了,身子嬌貴,走不動了。”她恃寵而嬌,像個粘人的小朋友,“要抱——”
拖的長長的尾音又軟又嬌,像是根羽毛柔柔撓在人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