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他在害怕

  次日一早,量體溫的醫生後麵,跟著一抹嬌弱的纖細身影。


  她畏畏縮縮的,好像在躲什麽,池君寒想不去注意都難,冷不丁一看,視線索然冷淡了幾分——又是昨晚那個小護士。


  醫生照常檢測著宋若詞的狀況,扒開她的眼球,衝小護士招手道,“尹婉瑩,手電拿來。”


  尹婉瑩細如蚊呐的嗯了聲,怯怯的取過醫用手電遞了過去,醫生不悅的掃了她一眼,“拿個東西也拖拖拉拉的,這樣下去,索性你別幹護士了,眼疾手快都做不到嗎?”


  也不是一句嚴重的訓斥,尹婉瑩白了臉,眼眶裏湧起了霧氣,咬著唇輕聲道,“對不起醫生,我下次會努力的。”


  她若有若無的朝池君寒的方向看了過去,發覺對方正不善的盯著他以後,嚇得打翻了手裏的藥瓶,一整瓶的藥液灑的滿地都是,尹婉瑩不知所措的蹲下身擦地,卻還是免不了醫生的一頓斥責。


  “你怎麽回事,知道這個藥多珍貴嗎,好不容易從英國送來的三瓶,這就被你打了一瓶!”


  醫生氣不打一處來,硬著頭皮跟池君寒道歉,“池少,實在對不起,你看這護士手滑……”


  這藥是池君寒專門為了治療宋若詞的病特意調來的,因為是目前治療腦部的稀缺藥物,價值驚人,就算是有錢,也未必能買來。


  醫生這會兒急的滿頭大汗,尹婉瑩更是快嚇昏過去了,邊哭邊道歉,眼眶紅紅像隻無辜白兔,“對不起、對不起,池少,我賠,我一定賠!”


  池君寒披著外衣,靜坐在病床一側,他光是靜默的沉著臉,便讓人覺得天都塌了,懾人的眸如同鋒利的匕首,冷絲絲的像要把尹婉瑩的頭頂照出洞來,“賀進,讓人去買藥,不論用什麽手段,都給我買回來,少奶奶的藥,一日缺不得。”


  賀進點頭,看了看哭的不能自已的尹婉瑩,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頭,“那大少,這賠償怎麽算?”


  憑這小護士微薄的薪水,就算是她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未必還得起。


  池君寒片刻才淡淡道,“去查查她背後的人。”


  哭泣不止的尹婉瑩忽然停止了抽泣,驚恐無比的顫抖著雙肩,“池、池少,我沒有背後……”


  “閉嘴,池少讓你說話了嗎?”賀進冷喝道。


  不出半小時,賀進便將消息帶到了池君寒耳邊,聽見蘇瀾卿的名字,池君寒似早有預料,連一絲意外也沒有的笑了,笑色深沉之下,卻是刺骨的冷意。


  “既然是她的人,那就讓她滾吧,最好滾遠一點,無論是阿根廷還是加拿大……讓她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否則就索性永遠消失好了。”


  尹婉瑩的消失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醫院裏的護士多得是,而主治醫生早已被塞了封口費,更是隻字不提她的去向,得罪了池少的人,能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完全是自作孽。


  真當誰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似的……


  一心撲在宋若詞身上的池君寒,怎麽可能分她半點眼神。


  不知是否是新藥起了作用,宋若詞每天的狀況都在好轉。


  有時甚至動一動手指與眼皮,隻是遲遲不醒。


  就算醫生也說,她有奇跡醒來的可能,隻是還需要時間。


  但至於這時間多久,一天還是十年,誰都說不準。


  有希望總勝過絕望。


  池君寒為了不錯過她醒來的時機,為了確保讓她第一眼就看見她,最近幾乎是不眠不休的陪伴在身側,寸步不離,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沒到第二天早上,就和太陽一起照常出現,他的憔悴不為人知,隻有賀進敢仔細打量他。


  比起以往常常為工作熬夜,等了一宿卻沒等到宋若詞醒來的難受,卻勝過之前百倍。


  “大少、大少?”


  池君寒回神,疲乏的捏了捏眉心,“怎麽了?”


  他兩天才睡了不過四五個鍾頭,連聲音都喑啞不堪。


  賀進低聲道,“已經九點了,今天約了與周總見麵的,再不出發就遲了。”


  這是池君寒這麽多天,唯一幾次屈指可數的離開,周氏集團的產業龐大,最近洽談的大項目進到終審,對方周總明確要求需要麵談,池君寒必須去。


  “知道了,備車吧,我再陪她一會。”池君寒伸手,習慣性的摸了摸送若詞的小臉。


  大約是錯覺,以往總是冰冰冷的臉頰,忽然多出了些許溫度。


  池君寒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心。


  “大少,該走了。”賀進走進門道。


  池君寒蜷起手掌,深深的看了宋若詞一眼,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低緩柔沉,像在訴說繾綣的情話一般,“我走了,等我回來,我很快就回來。”


  女人沒有回答他,孱弱的呼吸像隨時要斷的線。


  池君寒臨出門,又回頭看了一眼,才轉身離開。


  牆上的時針滴滴答答的走著,床頭的白玫瑰花瓣嬌柔,落下一滴剔透的露珠,恰好墜在宋若詞的眼角。


  她從混沌中感覺到那一絲不同的冰涼,像抓住了水中的浮木,拚命的攥住,浮浮沉沉的抵達了彼岸。


  亮光從漸漸揭開的眼角走進,久違的陽光,讓她本就懵懂的大腦更加空白。


  她忘了自己為什麽要睜眼,隻是本能的,好像聽見了某個人的訴求。


  宋若詞輕輕轉動眼睛,閃避著刺眼的光,她聽見有門軸轉動的聲音,吱呀一聲——


  清雋修朗的男人像從畫軸中走出,眉目溫潤,他看見床上與他對望的女人,怔了一怔,眸中閃過震驚與歡喜,薄唇輕顫,“若詞,你醒了……”


  ……


  與周總的會麵進行的很愉快,即將到簽訂合約的部分時,一向規矩的賀進難得去門外接了電話,緊接著手機墜地,神色緊張。


  池君寒不悅的掃了他一眼,穩穩的在合約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方才要對周總淡淡一笑,握手合作,便見賀進衝了過來。


  “大少,少奶奶她、她……”


  池君寒瞳孔一縮,幾乎是一瞬間,奪門而出,周總被他甩開了手,還有些懵,賀進再三致歉,才完成合約。


  池君寒沒有繼續聽下去,宋若詞到底怎麽樣了。


  他不想聽,隻想親眼看一看——無論生、死,都要他親眼確認了才知道!


  司機本還守著門口,突然見門被打開,池君寒坐了下來,還沒等他出聲詢問,池君寒便眼角猩紅的大吼道,“開車,去醫院!”


  一路狂奔的車上坐著忐忑不寧的人,手機響了千百回,池君寒也無心理會。


  一遍又一遍刺耳的響聲中,池君寒額角的冷汗卻落了下來。


  醫院門口早有醫生等著,池君寒一下車,便擁了過來,然而池君寒穿行而去,一個字也不想聽。


  可能是怕……


  說來可笑,他這麽一號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原來也怕她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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