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要做梅花
薛晚做夢也沒有想到再見顧慎遠竟然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而且是在慶王府的宴席上。
他一身華麗的禮服,看起來像是一個高門大戶裏的貴人,他已經學會了用下巴看人,而薛晚就是那個在他下巴底下的人。
慌亂無措的薛晚根本沒有辦法麵對她,隻能低著頭往後頭躲,誰知卻撞上了喬雀南。甚至不必她開口,喬雀南隻是往那邊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慌亂從何而來,拉著她道“我新得了一套頭麵,你來看看吧。”
她爭巴不得找個借口離開,忙不迭的點頭,跟著她七拐八拐的往後頭走。
直到那邊的喧囂已經漸漸的聽不清楚喬雀南才鬆開了她的手,叫人鋪了墊子坐下道“那邊人太多,實在吵鬧得很,你不介意陪我在這裏坐坐吧?”
薛晚謝她都來不及,哪裏會介意。“我以為你們都習慣了。”這種場合對她們而言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習慣是一回事,喜不喜歡又是另一回事了。”喬雀南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道“我看你身邊要麽就沒有丫鬟,要麽就是一個半大的丫頭,怎麽監司官連這個錢都舍不得花?”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習慣身邊有太多人。”薛晚急切的辯白道。
喬雀南笑道“這就嫌多,將來你還不得.……”說到這裏見她還是一臉茫然,再聯想到她剛才的臉色立即住了嘴“周家的人又去找你了?”
自從首輔去找過薛睿之後,周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要來和薛晚說話,翻來覆去的誇,就為了能夠見一見周夢蝶。趕也不是見了也煩,薛晚都愁了好長時間了。
“是啊,昨天就來過,足坐了兩個時辰才走的。”薛晚歎氣道“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
“你就沒讓她直接來找我?”喬雀南笑道。
“說是說了的,可她還是總來找我,我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薛晚為難道,也是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周夫人想要見自己的女兒都這麽難。
喬雀南道“你家裏人口簡單,不明白這裏頭的彎彎繞繞。”看她實在懵懂,忽然發了善心道“自來妾室和奴婢是一樣的,可以由主母任意發賣,誰也不能說嘴。至於妾室和自己的生母能不能見麵自然也是要經過主母同意的,不然便是私自與外頭聯係,真碰上那等厲害的直接將人扯去賣了也是有的。”
“這也太狠了吧!”薛晚詫異道。
早知道她是從沒聽過這些事情的,喬雀南也不覺得生氣,接著道“像周夢蝶這樣的脾氣我能忍她在後宅待著都是我大度。換作別人家早就發賣了。”
“可她不是貴妾嗎?”薛晚小心道。
卻見喬雀南冷笑著鄙夷道“貴妾不還是妾嗎?我還真是從沒有見過清白人家上趕著要做妾的,他家也算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她絲毫不掩飾的不屑讓薛晚明白,在她們眼中原來人和人之間真的可以有天塹。這種差別讓她覺得疲憊,尤其是在看見顧慎遠在他們中間有多麽自在,就好像……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和他們在一起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監司官帶回一個女子,你要怎麽辦?”喬雀南問。
“我不知道。”薛晚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在她迄今為止的生命中唯一見過的一個有妾室的人就是徐青籬,在這方麵她實在沒有什麽經驗可言。
喬雀南早知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叫她去看遠處寒風中微微顫抖的長青樹,隨著樹枝的抖動上頭的積雪零零散散的掉下來,讓人覺得很美。“一年四季隻有冬天的時候才能夠看出來什麽花嬌貴,什麽花好養活。你看屋子裏的水仙花美則美矣,隻是非要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才能養活,更不要說養好。可梅花卻不必這麽小心,就是在冰天雪地裏頭也能夠兀自開放。但凡是看過的人沒有人不敬重梅花的風骨。”
薛晚聽了半天沒說話,遲疑道“你在說什麽?”
“正妻是梅樹,無數文人為它寫過讚歌,誇讚它的品格。妾室是水仙,妖嬈無格,不過是閑時賞玩罷了,誰會真的讚美它?”喬雀南冷笑道。
“這樣說不太好吧。”薛晚猶疑道。
“你現在不懂沒有關係,將來你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喬雀南篤定道。
一時那邊已經快要結束,很快便有人來叫她們過去。喬雀南率先起身道“你別這麽喪氣,好不容易回來了,總要說些軟話,不然要是真的被人勾走了隻怕你就要後悔了。”
她有心反駁卻找不到理由,隻好低著頭跟上去,心裏百轉千回“建功立業之後都會變嗎?”
喬雀南聞言笑道“那也未必,有些人兩杯黃湯下肚就能變一個人。何況是建功立業這麽大的事情。”說完正色道“我覺得你是個很有趣的人,你最好還是趕緊回家看好他,別下次他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換了別的女人。”
“他不會的。”她低聲道,隻是就連自己都沒有什麽底氣,他真的不會嗎?她看過的那些戲本子都說男人有了錢就會變壞,倘若有了權也會嗎?
“你沒有犯七出,他就不能休你,隻不過寵妾滅妻這事雖然現在少見,可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尤其你又沒有一個得力的娘家撐著你,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喬雀南認真道。
隻是這一番話將薛晚說得神不守舍,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家的。
顧慎遠看了她很久都不見她有反應,心裏正想著她難不成還在生氣?忽然看見她毫無征兆的落下幾滴淚,一下子震驚了,粗糙的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柔聲道“怎麽哭了?”
可薛晚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睛便重新被淚水糊住,泣不成聲,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還了得!顧慎遠想也不想的將人攏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可薛晚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拚命的掙紮著,不肯讓他靠近。
“你到底怎麽了!”
她還是說不出話,複雜的心緒交織在一起隻有哭這唯一一個發泄的渠道,當即哭得像是天塌了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她哭得昏睡過去,顧慎遠都沒能搞清楚她究竟是在為什麽哭。可今天剛剛換上的這身衣裳卻顯然已經沒有辦法再穿,可真是讓人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