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識貨的人
西山的楓葉全都紅透的時候錦州城來了一個大人物。
春陽郡主攜新婚的夫婿正式搬進了這座城，她們將在未來的若幹年中成為這座城的守護神，護佑一方水土。
“我們本不該相遇。”應王悶悶的坐在桌邊看正認真打扮的人。
春陽停下抹胭脂的手，從鏡子裏看他“你後悔了嗎？”
後悔？後悔又有什麽用。他苦笑著起身“我去書房了。”
又是這樣，自從平陽死後他就總是這樣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活像自己害死了平陽一樣。
原本錦州就有許多閑置的宅子，春陽郡主挑了極滿意的一處在此安家，這地方究竟該叫做應王府還是郡主府的賭局開了半個月最後被莊家賺了個盆滿缽滿。
“這名字可真奇怪。”薛晚下車的時候看著門前“留雲館”三個字喃喃道。
顧慎遠道“我就在前頭，要是有什麽事你就讓人來找我，不舒服就不要硬撐，早些回去也好。”
“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我。”薛晚替他理了理衣襟“你和哥哥也不要貪杯，喝多了總是不好的。”
“嗯。”顧慎遠捏了捏她的手，目送她離開。
“顧轉運使和夫人可這是伉儷情深！”有一男聲朗聲笑道。
轉頭一看，顧慎遠便收斂了笑意“你怎麽在這裏？”
隻聽一身素衣的空願笑道“自然和顧轉運使一樣，是座上客。”
不待顧慎遠深究，門童就已經迎了上來，將兩人送往不同的地方等待開席。
應王今年不過雙十年紀，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時節，又是金尊玉貴的養大的，自然天然一股風流倜儻的姿態，看得人不由得自慚形穢。
“顧監司官？”應王坐在主桌，見他上來敬酒，和善道。當日便是這人帶兵來救，他依稀記得他仿佛是錦州人氏，不想果真在這裏見著。
顧慎遠正色道“應王殿下！”
“不必多禮。”隨意一擺手，應王笑問“你如今也算是成家立業了，若有什麽為難的事情隻管來說，本王和郡主能幫的自然會幫。”
“勞王爺掛心。下臣不敢當。”顧慎遠躬身一禮，做足謙卑的姿態。
應王本也是隨口一提，飲盡杯中酒便叫他下去，可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湊上來同他說話。難怪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不怪乎此。
酒過三巡，歌舞也上了幾輪，本就沒吃什麽東西的眾人也漸漸的有了醉意。正在此時，忽然從外頭走上來一個渾身素衣的男子，正是空願。
“諸位，這是本王的胞弟，以前一直跟著大師修習佛法，剛剛還俗。”應王的酒喝得有些多，說話的時候有些沒有章法，可顧慎遠還是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空願微笑著接受恭維的模樣，難怪他一直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種萬般不在意的氣質，原來竟是這樣顯赫的地位。
當朝仍然在王位的人已經不多了，掐著指頭將那些還能夠喘氣的全都算上也不過一隻手，在這其中最年輕的應王自然是個香餑餑，誰都想要和他攀親戚，好背靠應王府這棵大樹，乘上東風，直上青雲。
空願合十道“貧僧剛剛還俗，現在不過是個閑人，諸位還是仍舊稱呼法號吧。”
十足十的是個清心寡欲的樣子。顧慎遠早見過他咄咄逼人的樣子，此時看他這副模樣隻覺得可笑，便低了頭隻是喝酒，並不和別人那樣湊上去。
應王一拍腦門，指著顧慎遠道“這是錦州的監司官，你若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隻管去問他，他的內兄還是錦州的城守，對這個地方再了解不過。”
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顧慎遠無奈起身，跟著應和了兩句，同空願交換了個彼此明白的眼神，各自退開。
比起前院的暗流湧動，後院的情況可就不一樣了。春陽仍舊坐在首座，下首兩邊分別坐著周夫人和曾夫人。
周夢蝶自去過都城後便漸漸的收斂了穿衣的風格，變得素淨許多，要不是衣裳原就名貴，隻怕要泯然於眾人。
春陽道“夢蝶瞧著倒是愈發穩重了。”
“她總像個孩子，可年歲見長，也該學著端莊些了，不然豈不叫人笑話。”周夫人笑道。
“這也好，她過了年也十八了吧？”春陽問。見她點頭笑道“十八歲正是成婚的好年紀，不早不晚，正可以做個明豔動人的新婦。”
眾人便跟著一起笑了。因此次宴客時春陽已經成婚，席上多了許多薛晚從前沒有見過的已婚婦人，再論著夫君的品級坐下來，薛晚便隻能坐在後頭不起眼的地方，也就是她一心惦記著原先宅子裏常做的蟹粉酥，前頭說什麽都不在意，竟也不覺得這是個不好的位置。
“這蟹粉酥還是郡主這裏做的好吃，一會兒我給你一塊兒，你悄悄吃了別叫人看見。”薛晚正囑咐明月，忽然聽見邊上有人噗嗤一聲笑出來。
滿臉尷尬的薛晚一轉頭卻看見一個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正掩著嘴在笑，卻不是看她，而是看著對麵活像餓死鬼一樣的人。
這人也很眼生，薛晚一邊小心的動著筷子，一邊留心觀察席上的人，從前那些人仿佛很多都沒有來，今日竟是一個婦人多的場合，細細算起來竟然隻有周夢蝶一個未嫁的女子。
聽著上頭她們開始聊生孩子的事情，薛晚便沒了興致，更加肆無忌憚的開始看周遭的人，這一看不打緊，剛才那笑得停不下來的人一下子轉過頭盯著薛晚道“你在瞧什麽？”
“沒瞧什麽。”薛晚被她了一跳，恨不得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女子一雙美目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身上的可是貢品，樣式也是都城今年才興起來的樣子，就連花紋都和都城的一樣，難不成你也是都城來的？”
薛晚奇怪道“還有誰也是都城來的？”
“你是誰家的夫人？我怎麽從未見過你。”女子問。
這人真是無禮，哪有初次見麵就這麽不客氣的問法。可轉念一想，萬一是什麽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呢，可不能給顧慎遠添麻煩。“我是顧轉運使家的。”
“原來你是他家的。”女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你啊。”
這話說得怎麽像是她認識自己一樣？薛晚不敢胡亂開口，隻看著她，等著她接著說話。
“這蟹粉酥實在差強人意，別叫她吃了。”女子用下巴點了點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