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力難為
是夜，顧慎遠坐在院子裏喝酒，一杯接一杯，沉默而冷酷。隻有月光輕輕的灑落在他腳邊，溫柔的陪伴著他。
酒過三巡他忽然站起來，把著腰間喝問“出來！”
牆頭上垂下來一條腿，笑道“你懈怠了。”
聽清聲音，顧慎遠趕緊把手放下來。“將軍！”
“行了，我現在已經解甲歸田，是郡王了。”趙赫從牆上跳下來，拍了拍塵土道“以後我可是慎郡王了。”
年紀大了果然是不能再幹這種事情了，他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牆，覺得以後還是走門比較好。
“我以為王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顧慎遠往邊上讓了讓，恭敬道。
趙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我明天才能到，今天是偷跑出來的。”就著他的杯子喝了一杯，轉了兩下空酒杯“她們有沒有將都城的事情透露出去？”
“這一個月來錦州都風平浪靜，都城的事情完全沒有傳過來。”顧慎遠道。
“這就好。”趙赫點了點頭“你夫人的身子調理得怎麽樣了？”
顧慎遠躬身道“勞王爺掛心，一切都好。隻不過她這個病是天生的，沒那麽容易好。”
“說的有理，慢慢養著吧。”
好好的一個邊陲將軍卻要在年富力強的時候用所謂的理由告老還鄉，君恩淺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趙赫正喝酒，一仰頭看見他的表情，頓時明了，笑道“你這個表情像是我明天就要壽終正寢一樣，不吉利啊！”
“王爺不覺得”
“覺得什麽？委屈？”趙赫笑著反問，“我能有今天已經算是善終，不可再強求。”
於是顧慎遠隻好沉默，畢竟帝王家事，不論怎樣說來都沒有他置喙的餘地。
枝頭漏下冰涼的月光，命運暗中流淌，過往紛紛揚揚，一陣微風便將離合吹散。
眼前這個人還算年輕，有著和他當年一樣高遠的誌向，趙赫每一次看見他都想起自己曾經是如何迫切的想要建功立業，可偏偏命運半點不由人，等他真正的站到前線時一切都變了。
“你心裏有她，願她千般好，可你也要記得，如果你不能在她身邊一切都沒有意義。”趙赫道。
顧慎遠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低下頭看見腳底下的影子，黑乎乎的一團，投向屋子的方向，她就睡在裏麵。“謝王爺提醒。”
夜深了酒入愁腸隻會讓身子變得更加冰冷，趙赫沒有再倒酒，在無邊的黑暗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王爺怎麽這麽問？”顧慎遠謹慎道。
“我知道那天你看見她了。”好不容易才將人保了下來，可現在她卻藏得嚴嚴實實，著實讓人頭疼。
顧慎遠舔了舔嘴唇沒說話。可趙赫哪裏是那麽好打發的，輕笑一聲“你知道。”語氣十分篤定，仿佛早就掌握了證據，不過是來確認而已。
“王爺，其實現在這樣就很好。”
“顧追，你難道忘了自己為什麽能夠在錦州待著嗎？”趙赫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說他們要是知道了，會怎麽辦？”
“王爺是在威脅我？”
趙赫笑了笑說“這可就是你想多了，我隻是有些好奇你那個嬌滴滴的夫人，能不能夠經受得住這種事情。”
他說的沒錯，薛晚一定受不了那樣的事情，那些人慣用的是鈍刀子割肉的法子，最擅長讓你長久的難受，日子久了等割下肉來的時候沒準你已經變得麻木，能夠和他們一起分肉而食，到了那種境地恐怕也沒有什麽生氣了。
“我並不知道人在哪裏，當日丞相並沒有在應王府抓她。”
原來如此。趙赫心下了然，幹脆起身。走到牆邊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大門。
留在原地的顧慎遠卻覺得自己從腳底漸漸湧上來一股難以抑製的冰冷，幾乎讓人喘不上氣。
床上的人睡得深沉，他蹲在床邊癡迷的撫摸著她的臉，在嘴唇上流連了很久定定的看著她緊閉的雙眸，難耐的咽了好幾次口水。什麽時候你才能長大呢？
脫去冰冷的外衣，他搓熱雙手後慢慢的爬進她的被窩，熟悉的馨香撲鼻而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要將這個味道牢牢記住。小心的收緊懷抱，讓她離自己更近一點。
睡夢中的人嚶嚀道“怎麽了？”
他嘴角微動，笑了出來，滿足得像是懷中抱著全天下最貴重的東西，連一刻都不願意放手。
晚晚，隻要你在就可以了。
這世上總是有許多人力難以抗衡的事情，自從顧慎遠做了轉運使這種事情就經常發生。譬如不管是薛晚還是他都很不喜歡所謂應酬，可這種事情卻總是要自己找上門來。
廳堂裏坐著周家的夫人，笑著說了許多，可薛晚聽來聽去隻有一句，覺得這房子太小，不應該是一個轉運使的宅子。
“可他隻是一個八品官，住太大的宅子恐怕不合適。而且我們家人口單薄，大宅子住起來也太冷清。”薛晚道。
周夫人淺笑道“雖說官品不高，俸祿沒有都城的官那樣多，可錦州的宅子也沒有都城那樣貴啊，不過些許銀子就能置一座不錯的宅子。雖然顧轉運使清廉，可終究也是家中的門臉，夫人也要多多思量才是。”
“照這樣說來，那些口袋空空的人都不配出門了嗎？”薛晚道。
幾句話下來險將周夫人氣了個半死，強自笑道“話也不是這麽說，不過男人在外頭忙碌，家裏這些麵子自然是我們這些婦人來操心，不然這夫妻一體豈不成了笑話？”
薛晚想了想點頭道“這麽說來夫人是在為我擔憂？”
沒等周夫人應聲，薛晚又輕輕搖頭“可是我們並沒有那麽多錢，眼下這房子我覺得就很好，而且我家主人並沒有說想要換房子，我並不能替他決定。”
周夫人想了半天也沒辨別出來她是在推脫還是真就這樣怕顧追？轉念一想她這樁婚事原本就來得突然，她又是個病怏怏的身子，或許和顧追的關係並沒有那麽好，顧家的事情她拿不了主意也沒什麽奇怪的。
心裏還隱隱的生出了幾分同情，“原來如此，那你什麽時候打算換房子再來和我說，我知道很多不錯的房子，省得你被那些貪財的莊宅牙人給欺瞞了，買了那些有問題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