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年四季
周夢蝶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坐在堂上,身邊的丫鬟連大氣都不敢喘,低頭躬身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
一見薛睿進來,周夢蝶便揚起自己剛剛包紮好的胳膊。“你傷了我。”
“周姑娘不該當街攔車。”薛睿見她身上幹幹淨淨,便知應該沒有什麽大礙,挑了離她遠的椅子坐下。
“難不成你傷了我,還是我的錯嗎?”周夢蝶蹙眉道。
薛睿見她不依不饒,隻得道“周姑娘想讓我怎麽賠罪?”
好不容易讓他鬆了口,周夢蝶才不會這麽容易就讓他躲過去,想了半天說“不如你就讓車裏那人給我道個歉,這事便這麽過去了。”
“周姑娘,你這樣做未免不妥。”隻是一聽,薛睿的眉毛就深深的皺了起來。
周夢蝶哪裏能夠受得了他當著自己的麵維護他人,立時就鬧著要他賠禮道歉,不然就要告他一狀。
誰知薛睿卻冷了神色“周姑娘既然覺得受了委屈,薛某也不能攔著姑娘尋公道,姑娘輕便。”
饒是她原就知道他是個剛直的人也難免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她到底有什麽好的,你要這麽護著她!”
薛睿卻已經冷淡起來,躬身行禮轉身就要走。
已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的人板著臉走進來,攔住薛睿請罪的動作,沉吟道“小女嬌縱,薛大人別和她一般見識。”
“下官不敢。”
周巡笑了一聲,叫人把周夢蝶帶下去,示意薛睿坐下。“聽說你妹妹身子不好,現吃什麽藥,可有起效?”
“勞首輔記掛,舍妹如今仍吃原先的藥,她生來便如此,不過是當飯一樣吃著養身子罷了。”薛睿應道。
男人想了想說“若缺什麽藥隻管來說,我總比你便宜些。”
又說了一會兒話,周巡問“宮裏要的花樣可做出來了?”
“已經出了二十一樣,不過沒有特別出彩的,”說著將花樣拿了出來,一樣一樣的擺在他麵前。
周巡並沒有細看,隻是粗粗掃了一眼,說“這些東西你比我熟,自己拿主意就是。”眼珠子一轉,又說“你如今也算功成名就,家裏難道沒想著給你娶個知冷知熱的妻子?”
“婚姻大事但憑父母做主。”薛睿道。
一句話直把周巡噎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說的也不錯,不過二老長久的在家裏待著也不是這麽回事,是不是找個時間接過來?”
薛睿道“他們都是本分的莊稼人,來了這裏恐怕也不自在,年紀大了,就讓他們自在過日子吧。”
“令妹青春正好,總和兄長住在一起也不是辦法,總要出閣了才好。”周巡道。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薛睿道“不瞞首輔,舍妹先前嫁過人。”
“哦?”周巡驚訝的看著他。
“那家的和她一樣體弱多病,本想著兩個人在一起能做個伴也是好的,誰知她命數不好,還未過門,那人便過世了。”薛睿歎了一聲“小地方的人愛說嘴,我便將她帶了出來,圖一個清淨。便是她一輩子不再嫁人,有我這個兄長養著她也不會短了她的用度。”
這倒是讓周巡沒有想到,思慮半天道“原來如此,難為你想著照顧她。”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無依無靠。”薛睿道。
周巡沒再說什麽,隻叫他先回去。“難得你休沐,快回去休息吧。”
薛睿剛走,周夢蝶就從後頭跑了出來,不依不饒的拉著周巡的衣袖“爹爹為什麽就這麽讓他走了!他還沒有給我賠禮道歉呢!”
周巡指著她包紮起來的地方篤定道“你根本就沒有受傷。”
“你怎麽知道的啊?”周夢蝶訕訕的在旁邊坐下。“可是我就是看不慣他眼裏沒我的樣子!”
“你還說呢,大庭廣眾之下追車,你是要把我的老臉都丟完啊!”周巡斥道。
“我哪知道他會這麽護著那個人啊。”周夢蝶憤然道。
周巡搖了搖頭“你還是太衝動了,也不打聽清楚裏頭坐著的人究竟是誰,這麽冒失,如何能夠讓他動心?”
“這是什麽意思?”
“車裏的人不是什麽沒名沒分的女子,是他寡居的胞妹。”周巡道。幸而他在來之前讓人打聽過,不然要是真的替周夢蝶撐腰隻怕這門姻緣真要斷在她自己手裏。
“妹妹?他妹妹不是從來不出門嗎?”周夢蝶不大相信,怎麽她這麽巧就能撞見。
“他妹妹身子不好,大概最近終於有了些起色,正趕上休沐出門逛一逛有什麽可奇怪的。”周巡不以為然道。
周夢蝶道“城裏那麽多可去的地方,怎麽偏就要往無人的城郊去?”
“這就是他行事妥帖之處,薛氏體弱,貿然在城中遊玩萬一衝撞了怎麽辦?如今西山尚餘春色,到那裏去散心既不必擔心人潮擁擠,又有幾分景色可看。實在再好不過。”周巡道。
既然已經被人戳穿,周夢蝶也懶得再裝,索性扯了下來“那他為什麽不和我說那是他妹妹,我要是知道自然不會這樣。”
周巡不讚成的看著她“薛睿隻考了兩次就能登榜,心智學識都不容小覷,你以為你這些小心思能夠瞞得過他嗎?”
“你凶我幹什麽!”周夢蝶氣惱得將桌上的茶杯拂落。“要是你能夠命他娶我,哪會有這麽多事!”
“你還是未出閣的女子,怎麽能把這些話掛在嘴邊!”周巡道。
“我不管,反正這裏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周夢蝶往椅子上一攤“他既然心疼那個病怏怏的妹妹,那我請她來玩不就行了。”
說到做到,第二日請帖就送來了。
薛睿看著手中的帖子,神色複雜。“回了外頭的人,就說晚晚身子不適,不便出門。”
“哥哥,怎麽了?”薛晚才洗了頭發,濕答答的披在身後,正用帕子擦著,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將信往身後一藏,薛睿反手拉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回帶。“夏天還沒到,外頭涼。”
“春秋早晚涼,冬天雪重,夏天又有雨,我竟然連一天能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嗎?”薛晚道。
“若有一日你身子好了,要去哪裏都行,隻是現在不能。”薛睿坐在簾後翻看著她近來臨的字。“你的字愈發的差了。”
“我去了這些日子哪有功夫練字,還懂得怎麽捏筆就不錯了。”薛晚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