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你完了,知道嗎?
所謂‘突襲蒙詐式’問詢法,是一次我和老黃喝酒的時候,這個幹預審出身的老刑偵告訴我的辦法,其實也不是什麽學名,就是刑警隊內部的一種俗稱。
當警方遇到冥頑不化的犯罪嫌疑人,審訊打不開突破口的時候,有時會采取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忽然說出一個犯規嫌疑人苦心隱瞞的名字、地點、時間、事件,從而一舉擊潰對方的防備心態,造成一種警方已經掌握其某些重大犯罪事實,現在隻不過等其坦白從寬的假象。
當然,就像寶劍有雙刃,‘突襲蒙詐式’問詢,有時候也會適得其反。
比如,警方從掌握的線索判斷,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在某個時刻出現在某個地方作案,於是突然問他,“你在XX日去XX地幹什麽?”
如果這是事實,而之前警方多次預審的時候從來沒有提到這樣的細節,就會在一瞬間對犯罪嫌疑人造成心理上的強刺激,形成層疊式衝擊,令對方誤以為警方已經掌握其犯罪事實,從而內心防線坍塌,最終交代問題。
但反過來,如果預審員的提問技巧沒有把握好,或者所提出的問題和犯罪嫌疑人無關,那麽反而會引起對方警覺。並且如果犯罪嫌疑人具備一定反偵察、反預審的能力,就能從這樣的問題中推斷出某些信息,比如,警方並沒有掌握什麽實質情況,他們破案的方向已經跑偏,自己同夥並沒有交代…
於是,犯罪嫌疑人不但不會坦白交代犯罪事實,甚至心理防線更加穩固,從而對預審造成極為重大的幹擾。
我說出姬瑤花的名字,原以為金苗會大吃一驚,表現得很慌亂。
然而我錯了,大錯特錯。
金苗的確有些詫異,不過卻不是如我想象的恐慌性受驚,而是一種‘我江楓為什麽會提到姬瑤花這個名字,而且還說她對自己很好?’的好奇狀態。
我盯住對方,一眨不眨觀察金苗的麵部表情,試圖通過微表情勘察,判斷金苗到底是真不害怕,或者隻是對方心理素質太好,已經能夠裝到我完全看不出來的程度。
金苗挑著眉毛,問,“江隊,你說什麽?姬瑤花?她對我很好?”
我的心一沉,卻隻能硬著頭皮道,“我說什麽你沒聽清楚嗎?”
“哈哈,哈哈哈哈!”
金苗忽然笑了,甚至笑到前仰後合。
“笑,笑你麻痹啊!”我怒不可遏,心裏極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試探近乎失敗,但事實上已經被一種沮喪的情緒所包圍。
“哈哈…”金苗仍然在笑,忽然道,“江隊,你在詐我吧?姬瑤花…哈哈,我認識她是誰啊?你去打聽打聽,在三監區,我踏馬最恨的就是姬瑤花!你竟然還說她對我好?你當我金苗是嚇大的嗎?”
“…”
我張了張嘴,卻完全說不出一個字。
金苗的臉上,左邊眉梢上挑,雙唇緊緊閉合在一起,包裹著的上下牙床呈現出一種咬合在一起的狀態,同時身體前傾,被銬在一起的雙手互相扭絞在一起,甚至手指在手背上摁出白色的痕跡…
這一切反應都證明金苗對於姬瑤花在內心深處深惡痛絕,甚至兩人之間很可能有著極大的仇恨。
顯然金苗的表現並非假裝,事實上,像我這種被大學導師老爺子多次有針對性訓練過,並且在訓練課上,提前做足思想準備的犯罪心理學從業人員,也不可能做得比此時的金苗更逼真。
麻痹的,顯然二人之間過節很深,而我卻說什麽姬瑤花對金苗好…
這就像倆人一起吃飯,一個突然問另一個,“神州首富牛雲昨天和你一起吃飯,去哪兒了,吃的啥?”被問者能惶恐嗎?不可能,隻會覺得這個問題太搞笑,太無聊…
“江隊,您不要再廢話了,我沒什麽好說的!”
金苗冷靜下來,看著我的目光變得冰寒而冷漠,“對,就是姬瑤花,她犯了神經病,她買通我和王紅,讓我們製造女犯群毆!政府,我的回答您滿意嗎?”
我盯著王紅,一隻手夾著燃燒了半支的香煙,另一隻手上的簽字筆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在預審底稿上寫下任何一個字。
“江隊?我的回答不準確不相信嗎?”
金苗仿佛來勁兒了,“我大姐我二嫂的工作就是姬瑤花安排的,她給了我們很多錢,讓我們跟監獄過不去…對了,授意我們狠揍張泌和上官虹(那兩個被重傷的女犯)也是姬瑤花的主意!政府,你們快把她抓起來關禁閉啊,抓啊!”
終於,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卻發現得到的方式是那麽可笑又可悲。
身邊的邱夢皺著眉,始終沒有說話。
而另外兩名三監區參加預審的女管教,同樣默不作聲。
誰都明白,這種供詞根本做不了數,甚至反而變相證明姬瑤花並不是買通金苗等人,暗中推動女犯群毆案的幕後黑手。
我關掉錄音筆,站起身,慢慢將手中煙頭向前伸出,嘴裏叫了一聲,“邱監,你們幾個,轉過頭去。”
“江楓,你要幹嘛?”邱夢有些慌。
我咬著牙喊,“轉過去,麻痹的,沒聽見嗎?”
邱夢等人終於閉眼,我則在電光火石間,猛然將還在燃燒著的煙蒂按在金苗的…
“啊~~~”
金苗一聲慘叫,嚇得身體向後猛縮。
邱夢立即張開眼,蹭地一下站起身,衝我怒吼,“江楓,你踏馬的想幹什麽?虐囚嗎?”
我不為所動,啪地一下點燃打火機,再次向金苗捅了過去。
“江楓~~~你,你給我住手!”
邱夢撲上來,一下抱住我,衝另外兩名女管教喊,“你們都特麽愣著幹嘛?快把這家夥拖出去,麻痹的,丫江楓瘋了!”
我掙開對方,冷著臉笑,“邱監,你急啥啊,看清楚咯,我特麽動她一下了嗎?”
我的煙頭,正正好好按在金苗雙手腕上的精鋼手銬上,已經被摁滅。
而打火機則隻是將金苗垂下來的幾縷頭發燒掉,並沒有傷及對方一寸皮膚。
我笑笑,“特麽老子看她身上有個臭蟲,想幫丫的整理一下個人衛生,怎麽,這也不行?”
說完,我忽然站起身,轉過去來到對麵已經嚇得慘無人色的金苗麵前,嘴貼在其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露怯了知道不?金苗,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