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心裏最深的苦澀
從向敏花的描述中,我推斷,在遇到她同學之前,盡管向敏花的生活充滿坎坷,甚至可以說有些畸形,但基本都是因為她自身的客觀條件和自己的選擇造成。
待到為了給養父的親生女兒治病,她重新和大學時苦苦追求自己的男同學取得聯係,借到足以支付昂貴手術費用的大筆金錢後,生活走向出現重大到足以毀滅其一生的變故。
她的出現,再次讓大學同學心潮起伏、浮想聯翩,於是,便對正在交往的女友開始挑三揀四,表現得不厭其煩。
而,那個女人惱羞成怒之下,做出喪心病狂的舉動,暗中買通殺手製造車禍,想要一勞永逸解決掉向敏花,令自己男友死心,結果卻殃及池魚撞死向敏花的養父和幼兒…
當我想通這一切,理順思路,心中便越發充斥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傷感。
生活,如此無奈,而這些無奈又讓生活永恒處在一種無解的狀態。
於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向敏花一定是出手報複了,而她也因此身陷囹圄。
…
“江隊,現在你應該已經想明白了,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之所以會給郗楊埋雷,根源到底在哪裏!”
我微微點頭,麵沉似水卻不想說一句話。
事實上,我早已在心中升起怒火,因為,向敏花的做法已經觸及我的底線。
“江隊,你既然已經想明白,我也就不多解釋了…”
向敏花臉上露出陰冷而猙獰的神色,“我開始報複,設計了一個非常巧妙的局…我出現在我同學的生活裏,生生拆散他們,而後又在她再次失去理智的時候,令其生不如死!”
終於忍不住,我皺著眉打斷對方,“向敏花,既然你已經知道事情真相,為什麽不去報案?為什麽不讓警方來破案,從而還你一個公正的結局?”
“警方?公正?”向敏花不屑地盯著我,“江隊,你是在說笑話吧?我從出生下來就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上大學的學費、雜費、生活費,全都是我自己打工掙的錢!那時候,除了養父,誰幫過我?有一次半夜打工結束回學校,我在路上被搶劫,三千多塊錢啊,那是我辛苦一個月的酬勞,我報案了,警方也記錄了,可…”
“沒破案嗎?”我蹙眉問。
“破了,可有用嗎?劫匪就是街頭小混混,抽白麵的,沒錢賠我,我怎麽辦?你告訴我,我怎麽辦?除了自認倒黴,踏馬的能怎麽辦?”
“江隊,三千塊錢在你們眼裏可能不算什麽,幾頓飯或者一個手機而已,可對於我呢?我能靠它生活半年知道嗎!我是報警了,也破案了,可錢呢,誰還給我?”
一下子,我被她噎住,覺得向敏花說的並不對,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她講道理。
“你無話可說了,對吧?江隊,從那以後,我就不相信警方、不相信社會、甚至不相信任何人,我,隻信我向敏花自己!你說,我還會報警麽?”
“再說了,我向警方報案,我該說什麽?懷疑他和我兒子是被人謀殺,主使就是我同學的女朋友麽?可證據呢?我有嗎?開麵包車的殺手隻要一天找不到,我就沒有任何機會伸冤,可我能等嗎?我等不了,等不了知不知道!我恨不得一時三刻將她千刀萬剮,將這個破壞我生活,毀我一輩子幸福的歹毒女人弄死!”
我的手開始顫抖,以至於新點上的香煙自行燃燒了小半支卻想不起抽一口。
在向敏花心中,這該是多大的仇恨啊!
也許,就是那四個字——不共戴天!
“江隊,她癱瘓了,哈哈,永遠隻能坐在輪椅上!過程我不想講了,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去查我的犯罪卷宗…不過,我也沒有繼續和同學在一起,不告而別,直到兩年後在另外一個地方被抓獲…然而警方也隻能最終定性為我過失誘導她,或者說,我隻是偶然失手,‘促使’她受到傷害,而沒有辦法斷定我是預謀殺人…因此,我隻是被判了八年。”
向敏花開始笑,笑得眼淚鼻涕一起落下,“哈哈,江隊,我值了!你知道嗎,她再也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愛情、她向往的生活!的確,我家破人亡,可她呢?一輩子連床都下不了,生不如死,沒人憐憫她,哈哈,活該!”
我毛骨悚然,看著麵前這個已經歇斯底裏的女人,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評價她。
也許,社會製度和法律規範還沒有那麽健全,老百姓有些權益還無法完全保障,但,我卻很清楚,這絕不是向敏花可以如此喪心病狂報複對方的理由。
而且,從現在的情況看,向敏花根本沒有想要收手,反而覺得自己報複得還不夠,於是又對她大學同學前女友的妹妹,同在沙山女監服刑的郗楊下了手。
“江隊,郗楊是兩年前進來的,我當時並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歹毒女人的妹妹!因為對方家境很好,郗楊一直在國外念書,甚至當我的案子宣判的時候也沒有回國,因此她並不認識我…這一次老天開眼,郗楊也犯罪入獄,並且和我關在同一個監區!哈哈,我踏馬的恨啊,我怎麽沒有早點知道她是誰?要是那樣,她郗楊早就死了,絕對活不到今天!”
說到此處,向敏花落寞著忽然開口唱起來。
NA?NA?NA…
飄落著淡淡愁,一絲絲的回憶,如夢如幻如真。
弦輕撥聲低吟,那是歌…
隻要你輕輕一笑,我的心就迷醉,隻有你的歡顏笑語,伴我在慢慢長途有所依。
春雨秋霜歲月無情,海枯石爛形無痕,飄落著冷冷情,萬縷縷的懷念…
我聽出,這正是《歡顏》那部老電影的主題曲,被泰灣著名女歌手齊豫唱紅的‘歡顏三部曲’之一,歌名就叫‘歡顏’。
她唱著,淚著,嗚咽著,迷離著…
而我,則無意識叼著煙,沉默著。
我們兩人,就像矗立在已經完全沒有曲調的歌聲裏的兩尊石雕像…
隻是,我卻從向敏花的歌聲中聽不到任何一絲‘歡顏’的滋味,有的,隻是流淌在心靈最深處的痛苦和對於愛人的深深眷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