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幻覺和現實
“嘶~~~”
潘婷笑麵色一紅,但也沒有太過做作,叼著我剛剛含著的過濾嘴兒,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她開始對我講述,不過根本沒有正眼看我,就好像在自言自語。
“我為什麽會進來這裏,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你隻管你的。”
我的言辭無懈可擊,在她麵前,在一個需要心理疏導的女囚麵前,我必須時刻保持心理上對她們強大的威懾力。
“因為賭球!”
她慘笑一下,“我不想我沒有責任,但我可以對發誓,我真的沒有犯罪,你信不信我?”
“嗯,你繼續。”
“我是被人陷害的,他們勢力非常強大”
隨著潘婷笑的喃喃自語,我大概知道她所犯罪行的來龍去脈。
賭球,在神州境內境外其實都算是很普遍的情況。
當年,外號‘巫師’的斯諾克大師希金斯,不就是因為和賭博集團聯手作假,被國際台聯禁賽兩年,不但積分排名要從最底層開始計算,而且個人形象一落千丈、代言收入損失慘重,很長一段時間一蹶不振,名譽掃地。
但即便如此,很多選手還是前仆後繼參與賭球,要麽因為高昂的金錢誘惑,要麽就是被國際賭博集團脅迫,不得已而為之。
潘婷笑的情況屬於後者,她反抗過,也沒有配合,但最終還是沒有逃脫惡勢力的掌控,被人陷害、利用。
隻不過,如果僅僅參與賭球,潘婷笑應該不會被判刑,尤其她還屬於被人算計的情況。
然而很悲催,在那年被曝光的賭球案中,她莫名其妙陷入一樁命案,被人當替罪羊推出來,背了黑鍋。
具體的細節不是一言兩語能清楚的,我也沒有太大興趣聽。
我隻需要知道她絕食的根源在哪裏就夠了,更多的,我沒能力幫她更管不了。
況且,現在這是她一麵之詞,我根本沒法判斷這件事裏她需要承擔的責任。
“你還有幾年服刑期?”
這是我很關心的一點,因為對於那些一兩年就能出獄的犯人來,她們對以後的生活大多抱有希望,肯定會拚命改造,努力積分、換表揚、攢功,最終減刑。
這段時期,除非有什麽特別重大的意外刺激出現,女犯的心理基本都是積極向上的,不會自暴自棄到絕食的地步。
至少我知道,絕食屬於對抗教育、改造,至少三個月沒有機會兌換表揚,更別攢功減刑。
潘婷笑長得這麽漂亮,可,她的腦子裏積水了嗎!?
難道真的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麽?
“一年三個月!”
尼瑪,聽到這個回答我更詫異了,特麽一年多就能出獄,如果減刑四個月,豈不是隻有幾個月?這貨,這女人,腦子長褲襠裏了麽?
“江管教,哎,我直了吧,這些我總在做夢”
漸漸地,我明白了,潘婷笑現在的狀況屬於一種十分罕見精神疾病,就是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隨著出獄的時間越來越近,潘婷笑的心理開始產生某種變化,忐忑不安而又激動興奮。
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些曾經的親朋好友,怕受到他們的冷漠、歧視甚至羞辱。
但反過來,她又特別希望得到家人的關愛,最好身邊的那些親友能當從來沒這段汙點一樣看待她,甚至造成一種感覺-——這幾年的服刑生涯,在她燦爛的人生裏壓根兒沒有出現過。
她希望,但也知道這不可能。
於是雙重心理,期待和忐忑、憧憬和失落交織、糾結,讓她的心靈一刻也得不到安寧。
越是有名望,越是在乎個人形象的所謂社會上層有頭有臉的這類人,類似患得患失的心理就會越嚴重。
潘婷笑更是其中的典型。
尤其這兩個月來,潘婷笑晚上都會做夢,夢境無一例外都是出獄後親友們對自己嘲諷譏笑、毫無關愛的情景。
久而久之,她開始出現幻覺,覺得這一定會是真的,自己出去一定會丟掉曾經的一切輝煌,甚至像一條喪家犬,惶惶不可終日。
她開始問自己,她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真不如死了算了!
比起來,出獄後在社會上生存,好像還不如在監獄裏呆著接受改造,起碼這裏的囚犯全都是戴罪之身,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誰。
在沙山女監,除了辛苦和沒有自由,潘婷笑並不覺得自己比別人低一等矮一頭,相反,她看不起絕大多數女囚。
那些人販子、賣淫女、吸毒販毒的毒販子和殺人犯,潘婷笑壓根不認為自己應該和這樣的人為伍。
這些在內心越來越強烈的矛盾念頭,讓潘婷笑喪失了積極改造的熱情,她潛意識裏想到了死。
而且,這種念頭沒有阻礙、十分順暢地在夢裏出現。
然後,她就將夢境和現實混為一談。
“江管教,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那種治不好的絕症!”
她看著我,十分認真地,“很多人都告訴我,那種病在生命的後期很痛苦,簡直痛不欲生,我不想麵對,你知道嗎,不想!”
到這裏的時候,她開始啜泣,幾秒鍾之後,已經淚流滿麵。
我清楚,如果她這樣的情緒再加重一些,很可能造成精神分裂。
事實上,現在的潘婷笑已經算是輕度精神分裂症患者。
現在,既然獄方讓我幫著治療,我不願更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發生!
麻痹的,要是那樣的話,我來沙山女監的意義必將大打折扣。
誰也不想要一個因為性別原因有可能不斷惹是生非,而且還沒有一點兒特殊能力的廢物。
鐵飯碗可以端,但我絕不允許自己被邊緣化。
我想到嵐監,想到離我而去的林芬,還有沙山監獄那些對我很好,或者給我穿鞋背後下刀子的女人。
伸出手,我握住潘婷笑白皙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梳攏著。
這有點類似輕撫對方胳膊或者脊背,算是一種安撫患者情緒的手段。
“我保證!”
我麵色一肅,“潘婷笑,看著我的眼睛。”
她看著我,漂亮的眸子裏淚水翻動。
“聽著,我保證你沒病不會死,而且會重新得到屬於你的一切,甚至,比以往還要好、還要多!你信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