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 薄情寡義
舞千代輕易地將雲笙帶了出去，出了外麵，雲笙才發現此處是一片平民區，遠離街區，平靜安詳。
她最後看了一眼，便隨舞千代離去。一路上，她隻能被舞千代扶著，這瘸腿的標誌太過明顯，不想被人注意都不行。
為了防止暴露行蹤，舞千代隻好背著她走，雲笙安安靜靜地趴著，忽然聽見路道的行人閑言碎語，嘴裏聊的正是這太子。
她仔細地聽著，才了解了這幾天發生的一件大事，太子終於被廢了。
原來這幾天裏，太子安排了不少殺手準備進宮行刺康帝，最後當然沒有成功，七皇子救駕成功，將這群殺手一網打盡，同時也逼問出了主使。
於是康帝第二天就下令廢黜太子，貶為庶民，先收押天牢，不日後審問。
雲笙心中了然，太子不算太笨，可是和康帝鬥，還是嫩了些，而且還如此沉不住氣，真是自尋死路。
此時，舞千代低聲道：“你莫不是在想李延豐的事？”
接著她又說道：“我的人得到最新消息，太子在天牢裏被人砍了兩條腿，這不是康帝動的手。”
雲笙眸光微動，才想起來李延辰身上那股血腥味。
“那小子倒是對你挺上心，李延豐的傷口切處極為幹脆利落，非常符合他一貫的作風。李延豐廢了腿，別說翻身了，他已經生不如死了。”
舞千代唏噓不已，“好好一個少年郎，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這人前人後都是兩個模樣，一點都不像師姐。”
雲笙歎了一口氣，道：“我早應該猜到的，他還做了什麽？”
舞千代挑了挑眉，“猜得真準，你還真是了解他，這幾日覆水仙宗的人到了汴城，這些人沒有去找他的麻煩，他反倒是偷偷地去找別人的麻煩，不過做得十分隱蔽，不僅讓對方折損了幾名弟子，還把李延庭扯了出來，栽贓陷害，做擋箭牌……你是不知道他心有多黑，背著你做了多少好事。”
雲笙默然片刻，為什麽她覺得他做得還真不錯？
“哦，對了。”舞千代背著她，神色暗了一瞬道：“他與徐瑾元合作，二人正在想盡辦法搜尋華雅心頭血的下落。”
雲笙身形一僵，胸口悶得喘不過氣，她聲音低啞了些，“那心頭血真的沒用嗎？”
說實話，她還真的舍不得死，尤其是此刻的心中有了牽絆。
舞千代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便閉了嘴不再說話，雲笙也不再說什麽。
之後她們上了一輛素淨低調的馬車，而這馬車卻暢通無阻地駛向皇宮。
康帝這幾日都在夜以繼日地處理政務，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隻想要把後事安排好。
順公公小聲地道：“皇上，聖女求見。”
康帝丟下蘸好墨的筆，稍微捏了捏眉心，便喚人進來，隻見舞千代把雲笙扶著進來。
康帝一雙眸子冷靜地望著舞千代，“你想讓朕看什麽？”
舞千代笑道：“皇上，死人複生，首先要有個完整的魂魄，蘭玉魂魄化為記憶碎片，其它碎片集齊了，唯獨缺了她消失的那十年記憶。”
“齊集這碎片一樣的靈魂，可真是不容易啊。”
康帝低著頭，感覺心中一陣撕裂，他道：“那你可有辦法？”
“自然是有的，這不，本座都把知情人親自給你帶來了。”舞千代朝他微微一笑。
康帝抬眸看向雲笙，隻見這旁邊坐著的女子毫不顧忌地直視著她，眼中似乎有所算計。
他很快就認出了她，這是雲笙的本來模樣，他看過她的畫像。現如今她身形消瘦，麵容蒼白，比起以前來說簡直跌落了塵埃。
可是她如今是有備而來，這是注定要複仇了吧。
康帝心中苦笑，麵容卻一派鎮定，毫不畏懼，他造了這麽多孽，承受報複也是罪有應得的。
……
湖光秋月，良辰美景，他記得他來過此處，可是現在，他卻不知什麽時候，和什麽人一起來的。
他在此處等著，卻看到出現一對璧人，其中一個人是他的模樣，另一個人，竟是玉常。
他們在秋水湖畔相依，情意綿綿，像是歲月靜好，康帝心中一陣觸動。
忽然那畫麵中的他卻一把抓住了玉常的脖子，直至她死去。康帝心中大駭，頭腦中一陣攪頓，似乎有什麽東西闖破了牢籠。
他想起來了，這是玉常的幻境，在這裏，是他親手掐死了她。
還沒有回過神來，他便來到另一處，這是索蘭宮中，他親手端著一杯毒酒讓玉常喝下，又看見她死在自己麵前。
康帝隻覺得胸口痛得無以複加，他伸出手，卻什麽也抓不住，什麽也摸不著。
若舞千代說的都是真的，這是玉常注入靈魂而鑄成的幻境，那麽他在幻境裏殺的根本不是幻覺，那是真正的玉常！
他歇斯底裏地喚著玉常，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他一次又一次地親手殺了她。
康帝隻覺得心裏不斷滴著血，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看著掌心，他到底做了些什麽。
風聲刮得越來越大，迷霧險些迷失了眼前的方向，以前的皇權富貴，在他眼中徹底褪色，化為流沙消逝不見。
他心中隻有玉常了。
隻是掛念著她，卻發現自己早已回不了頭了。
“玉常，玉常，我錯了……”他跪下哭喊，毫無形象，根本就不像是個帝王的模樣。
可即使他再怎麽央求，玉常也終究被他害得魂飛魄散。
此時傳來一聲無情的聲音，“最後一個任務……”
他臉上血色褪得一幹二淨，大腦又是一陣撕裂，隻身捂著頭，進入了那慘烈的回憶之中。
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入眼望去，他看到了一抹令他魂牽夢吟的身影。
這是玉常，真實無比的玉常。
她望著他道：“你可原意與我解除伴侶契約？”
不！他不願意，這一世算是他虧欠了玉常，可是他們還有下一世，還有以後的生生世世，他願為她放棄一切補償她。
他會好好愛她，珍惜她，隻要她肯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是當時在幻境的他卻被蠱惑了一般，想著這些都不會是真的，竟答應著點了頭。
玉常微微一笑，帶著幾分釋懷，“此恨已衰，此愛已絕。生生世伴侶，今朝散緣。連夜，是我以前看錯了你。”
“不！”康帝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不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