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 尋魄
這應該是韓春柳最後一絲靈魂碎片召喚著她,可是在那個地方,他的記憶又會是什麽?
她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韓春柳是韓家少主,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成為奴隸的?那個奴隸印記,是在左胸嗎?
左胸,那粗糙灼燒的印記,是永遠都無法抹去,即使剔肉挖骨,它依舊埋藏在最深處的血肉,仿佛刻進了心髒。
這是人一輩子的恥辱。
她頭腦裏忽然閃過一陣灼痛,似乎紅燭滴落,淒美絕豔,讓她刻骨銘心。
那少年的臉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這人不是韓春柳,卻是李延辰的模樣。
她呼吸一滯,頓時覺得外麵的世界一片模糊,那少年的模樣依舊清晰地刻畫在她的腦海裏。
不經意間,她早已把他一舉一動熟記於心,她記得他那冷漠又譏諷的眼神,似乎厭倦了世間的一切虛偽,卻對她還保留著異常的狂熱。
她甚至記得……在某一時刻,她觸摸到了他胸口處粗糙的疤痕,那是他刻意抹去的痕跡。
可那個孤獨厭世的少年被她趕走了,他一定是厭惡極了她吧。
雲笙蒼白無力地笑了,是她親口叫他走的,她親口說的……
現在回想起那一天,他的決然堅毅的背影在她腦海裏越發得深刻,竟讓她難受得難以呼吸。
徐瑾元此時恰好轉過頭來,望著她臉色白得嚇人,眸色幽深,語氣擔憂地說道:“尋卿,你身體不適,要不我先帶你出去,日後再來?”
“不行,就要此時。”雲笙笑著說道:“若是徐大人不想去,就自己回去吧。”
若是錯過了時辰,怕是再也不能感應到韓春柳的最後一絲魂魄的位置。
在黑暗之中,徐瑾元默然低下了頭,似乎歎了一口氣,“尋卿,我何時說過我不想去,我隻是擔心你如今的身體而已。”
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雲笙心中怎麽想,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那我們……繼續走。”
暗道曲折回環,雲笙隻覺得雙腿上掛了一個千斤墜,雙腿越來越無力酸脹,眼前慢慢地變得模糊。
但是她依舊強撐著,不讓徐瑾元看出她一絲異樣。
終於,眼前有了一絲亮光,前麵豁然大口,展示著漫天星空,以及一望無際的冷漠黃沙空城。
黃沙之下,便是地下奴隸城。
這樣熟悉的地方,她再一次地來了,這次,她一定要讓那最後一絲魂魄歸位,同時,她心中有些隱隱的期待,她會在這次的記憶裏找到心中的答案。
隻不過,現在她已經力竭,倒在了出口的地方。
徐瑾元本想過來扶著她,她閉著眼睛,難受地說道:“徐大人,我休息片刻……就好了。”
徐瑾元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中,眼神灰暗,“尋卿,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信我嗎?”
這句話他不知對她說過多少遍了,可是他始終不明白她的態度。
“那你說,你為什麽要幫我?”雲笙懶懶地掀開眼皮,她很想睡覺了,那一股熟悉的疲憊感又冒了上來,讓她不停地犯困,若不是知道現在的局勢,她真的能夠倒地就睡。
雲笙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容清雲給她配置的聚靈丸,她又吃了一粒,微微調息。
真是可笑,她如今竟然要用藥物維持著行動。
徐瑾元在一旁微微失神,他為什麽要幫她?這個問題似乎真的有些難倒他了,他隻是想要幫她,或許也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
還是說,他不願去想,不敢想……
二人再也無言,沉默片刻,遠處的擂鼓宣戰聲夾雜著風聲呼來,可見戰鬥的激烈。
戰火在不斷地蔓延,青城的任何一處地方,哪怕是空曠的角落,也不能免受戰火的襲擊。
雲笙猛然睜開眼,琉璃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芒,她站了起來,繼續向奴隸城的方向走去。
對了,她要趕在奴隸城被毀之前找到那最後一絲魂魄。
皓月當空,撒下一片幽冷的光芒,將黃沙照得透亮清輝。
黃沙空城的空無一人,唯有古牆的影子拉得斜長,清淨寂寥。
雲笙吃下了那聚靈丸之後,感覺體內似乎有了幾分靈力,走得也輕盈快速了許多。
徐瑾元皺了皺眉頭,她第一次吃的是回魂丹,藥效雖然神奇,可也是人間凡物。
而這次的丹丸,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他一眼便能夠看出來,這丹丸透著一股力量。
難道是容清雲的……妖力?
壓下心中淡淡的疑惑,他也跟了上去,二人不一會兒便到了奴隸地下城。
這下麵依舊壯闊無比,無論男女,奴隸們都被轉移到了別的陣地了,隻留下昔日的牢籠。
雲笙閉上眼睛,猝不及防地就倒了下來,徐瑾元身形一閃,將她抱在懷裏。
他微微低頭,輕喚了她一聲,她依舊沒動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的睫毛又長又濃,如一雙靜止的蝶翼,她很美,即使接近她之後,他從未看過她露出真實的模樣。
第一次見到她的麵容之時是在何處?似乎就是一張畫像,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保留著她的畫像,那畫中的女子,活得肆意瀟灑。
他追求了一生的那種灑脫淡然,但他知道,自己隻是個虛偽的人罷了。
徐瑾元苦笑一聲,他到底是怎麽了,心中似乎被什麽絆住了,再也不能裝作毫無牽掛了。
……
這是……在十幾年前?
地下奴隸城,裏麵的奴隸大部分都是幼童和少年,他們還未成長,有的人眼神麻木,有人憤怒不屈。
一大片的幼童分好了組,進了各自的牢籠,等待著那些凶神惡煞的管主分配任務。
奴隸城又來了一批新的幼童,和小小的韓春柳關在一個房間,他眼神灰暗。
不遠處的型司房,有人在受刑,那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回蕩著整個空間,讓一群幼小的孩子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團。
一個管主進來,臉上帶著不屑的笑意,“害怕嗎?”
幼童們一個個都害怕地點點頭,看得管主又是發出一陣邪惡變態的笑聲。
“等會兒,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去體驗一遍那刑罰,用鐵烙在你們這處烙一個印記,雖然痛了點,但是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