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五 施舍
他麵前站著一個像是丫鬟，但是她的眼神又不像是丫鬟的人，她叉著腰，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你不是瞎子對吧？”她低頭小聲地問道，一下子就識破了他的把戲，讓他覺得十分無措。
那人笑了笑，似乎不準備為難他，而是進了畫屏之後的小隔間裏麵。
裏麵似乎躺著一個小小的人，應該是車夫說的小姐了吧，這位小姐剛剛咳嗽了，聲音很虛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他聽得見她的呼吸聲，心裏升起一種怪異感，似乎遇到了久違的人。
“小姐，那個乞丐進來了……”丫鬟小聲地說著話，他的心都提了起來。
不知怎麽的，一抹愧疚和窘迫從心裏油然而生。
丫鬟回過頭來，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們小姐問你在臨州有沒有認識的人？”
言塵一雙漆黑的眸子真大，眼裏閃著水色，受寵若驚地搖搖頭，他下意識地對人說了實話。
“沒有。”
“沒有的話，那你就跟著我們小姐就行了，我看她正好缺一個玩伴。”丫鬟笑著說道。
真的，有這麽好的事？這就像是天下砸下來一個大餅，把他砸得昏頭轉向的。
可是沒過多久，他便回了理智，他記得這些富家小姐公子一般不會如此好心，他們收留流浪的孩子一般都是別有用心的。
他心裏警惕起來，到了臨州城再做別的打算好了。
一路上，他都沒有見到這位小姐起床，他默默地坐在一旁的角落，視線不經意往隔間望去。
似乎是第二天清晨，他們到了臨州城，他睜開雙眼，趁機跳下了馬車。
背後有人叫他，又似乎沒有人。
他淹沒在人群，孑然一人，他那身上僅有的尊嚴，他不想失去。
言塵在一個拐角處靜靜地看著馬車停留一會兒，之後又慢慢地滾動。
他轉頭看著這臨州城的景象，果然更有人間的氣息了，雖然冰天雪地，但是街道依然有著行人。
人人都穿著十分厚實，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們花錢買吃的，買衣服。
唯有他一人孤獨寥落地站在這原地，與整個世界似乎格格不入，他冷眼看著這一幕幕，眼裏閃過一絲戾氣。
他生來就漂泊無依，一人苦苦掙紮於世，憑什麽他們活得這般快活？
他心裏升起一抹蒼涼和苦澀，低著頭，眸子閃了閃。
……
幾天過後，他依舊頑強地活了下來，但是卻碰到了那群以前的夥伴。
他們把他圍在了一個胡同裏，幾人跑過來圍攻他，那些人都是很不容易活下來的人，很體素質自然不一般。
拳頭如雨點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下，他悶聲不吭，漆黑的眸子裏閃著深沉的殺意。
這些欺負過他的人，他有朝一日，定要將他們親手殺死，他要殺了他們！
“住手！”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有些莫名的熟悉，他怔了怔。
“原來是個富家小姐！”為首的孩子不過十一二歲，眼裏卻閃著惡毒的光。
“抓了她，她身上肯定有銀子！”幾個孩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是卻化饑餓為力量，一齊撲上了她。
言塵小小的身體蜷縮了起來，眼睛卻還是努力地睜開，看著前麵的場景。
那個看似嬌小的女孩利落地解決了所有的孩子，把他們打暈過去了。
她向他走過來，細嫩的手拉著他髒汙的手，他身形一頓。
他的頭發淩亂，臉上布滿塵土，但依舊能看出他的麵容，猶如仙童。
他一雙漆黑水潤的眸子望向她卻目無焦距，“你是誰？”
女孩身上的衣服沒有多餘的裝飾，卻依舊能夠看出華貴不凡，她看著他沉默了半晌，說道：“我叫雲笙。”
他眸子閃了閃，低下了頭。
“就是前幾天把你帶進城的人。”她繼續解釋道。
“嗯。”言塵點點頭，怪不得他覺得她如此熟悉。
“你眼睛看不見，怎麽還亂跑？”雲笙皺著眉頭說道，“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拉著他去了城東街的叫花雞鋪，他吃了人生當中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食物。
雲笙忽然問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兩個黑珍珠一樣，不，應該比珍珠更好看。”
“不過，你真得看不見嗎？”她疑惑地問道。
言塵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怔了半會，清冷地說道：“我能看見。”
雲笙點點頭，似乎一點都不怪他騙了人，說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好了，你再也不會手動挨餓了。”
言塵冷冷地看著她，放下手上的食物，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那決絕的背影，雲笙看不懂，她連忙追了上去，“你怎麽了？難道你不高興？”
雲笙有些不解，他以後不用再受苦了，他不應該高興嗎？怎麽還這樣一副臉色。
“我不要你的施舍！”言塵烏黑的眸子裏劃過一絲冷意，他定定地看著她。
他知道此人是雲府尊貴的三小姐，她的身份令他望塵莫及，即使他以前時不時地受過一些人的施恩，他也不想要她的施舍！
雲笙怔了怔，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有骨氣的小孩，她口頭上應諾不會對他施舍，但卻對他說以後會經常找他。
言塵覺得那個女孩很吸引他，可是他卻不敢靠近她，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怎麽可能還會來找他？
真是可笑！
言塵心裏有些酸，但還是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回憶起這段記憶，便睜開了眼。
他的眸子依然像是紅色瑰麗寶石一般，神秘又深沉，眼裏是化不開的偏執。
雲笙，你在哪？我很想你。
他詭異地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陰冷，容清雲，他不會讓他得逞的，他不會死，他要活著！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來那已經結了疤，他竟然還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隻不過，還要修養幾天才能好。
他利落地撕下衣服的一角，包紮了傷口，便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起來。
……
青城地宮，雲笙要了兩間房，便把韓春柳帶了上去。
韓春柳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低眸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有地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