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份錯亂
此莊名為李莊,是雲府老爺雲瀝之母李氏的陪嫁莊子,李氏作為當家主母,素有心機,丈夫死後,將丈夫的妾室姨娘都趕到此處。本來此處莊子殘破,後來不知如何,自己竟要親自來此莊養老生息,並帶了李嬤嬤。她下令擴建李莊,修葺裝飾,移植奇珍異草,開鑿假山幽徑,此處變得煥然一新,生機勃勃。李氏直到逝世,再也沒有回過雲府。
雲笙沉默地走出房門,天空中既無群星也無明月,正值三月深春,夜晚依舊寒風料峭,空氣潮濕刺骨。近來幾天煙雨綿綿,弄香提著盞油燈,燈映照這旁邊的蒙蒙水霧和腳底圓潤光滑的鵝軟石小路。
弄香不止一次地勸雲笙,她非要今晚出來散心,弄香無奈,隻好找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
自從了解了三年之間的事,雲笙今晚似乎有些不對勁,她現在仔細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唯恐雲笙想不開。
深夜潮氣濕重,微冷。
原來自己經曆了過去的三年嗎?她的記憶,不應該有這三年,在這三年裏,有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個真實的經曆填補了這三年的空缺,那是一段完整的,從生到死的記憶。似乎是昨天才結束,又像是發生在很久以前……
記憶畫麵是一個自卑沉默的,她不斷地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又不斷地去追求少得可憐的愛,最後死得無聲無息的人。
她名為雲笙,像雲一樣虛無縹緲,漂浮不定。
那個人好像就是自己。
一下子又否認這個想法,她有記憶,她確定自己就是現在的雲笙,這具身體經曆過的事她都有記憶,除了失去三年的記憶,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就是一體的!
想到這裏,她的心髒之處一陣抽蓄,像是被記憶中的女孩子狠抓質問,就算是全世界都拋棄她,她怎麽可以否認她的存在!
心中一股鬱氣升起,突然的一瞬間,雲笙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騰在空中,她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臉。
弄香看著眼前的人蒼白的臉,一雙手覆上心髒的位置,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她連忙上前扶住雲笙:“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雲笙搖搖頭,她感覺好受多了,但是確實感到很不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但是又突然忘了所有發生的事。
“要不我們回去吧”,弄香擔心地勸道,眼中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這必定是大傷未愈,根基不穩,產生了些幻覺。這智賢大師也如此說過。
雲笙想了想,成親之時自己被刺,不知是不是直接奔著自己來的,難道是自己連累了整個莊子的人。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小姐,別胡思亂想了,你不可以動太大的情緒。”
“弄香,那些人應該就是衝著我來的吧。不然怎麽會在大婚之夜來殺人?”她淡淡地說道,如此夜靜謐的空氣一般冰涼落寞,她好像害了那一莊子的人。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她卻害這些無辜的人在地獄烈火中消散,自己卻還能活下來。
想來人若是有在天之名,必定不會原諒她的。
此時清風明月,萬籟俱寂,她隻覺得從腳心上竄的陣陣幽涼,冷入心扉。
弄香大驚:“小姐別亂想,那些殺手,他們就是衝著婚禮人忽於防守,故此挑這個時候進來行凶,不是小姐的錯!”
雲笙心裏算是好受了點,但是她好像想到了什麽,眼眸低垂遮住迷惑的神情,幽幽地道:“我成親了?”
她好像還很喜歡那個人,現在對他的想法確實一點都沒有,但是卻有幾分好奇。
“是的,不過隻是拜了堂”,弄香心裏忐忑不安,怕她又問出什麽難題。
“那個玉辰也死了嗎?”雲笙現在對玉辰沒有感覺,隻是每次提到這個名字,心裏就有些鬱悶。
“他是個江湖人士,長了一副好樣貌,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弄香悶悶不樂地說道。
……
不知不覺,弄香帶著雲笙七繞八拐的,終於將雲笙“拐”回屋了。
在這一路上,雲笙連發問了幾十個問題,弄香不得不小心應付,有些問題比較刁鑽。
她也發現了,小姐和過去的不一樣,以前她活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現在卻是心思變得敏感細膩,她都不好回應了。
弄香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如今身體還未恢複,她把她帶回屋裏休息。
雲笙差不多了解了大致的情況,雖然弄香否認了是她連累了莊子的人,但是她還是覺得此事與她有關,還有那個消失的玉辰。
隻是她認為弄香單純善良,不知其中深意而已。
聽說沈夫人還留下了一封信給她,叫她大婚之日再拆開,她現在失憶,也不知自己之前有沒有看過此信,不知將它遺落何處。
她眼裏劃過一絲決然,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血刃仇人,替他們枉死之人報仇雪恨!
她回了屋,熄燈睡覺,當務之急,是把傷給養好。
此夜子時,大澤京都,汴城中心,摘星樓。
樓底,一黑衣蒙麵男子閃現,隨即施展輕功,快如閃電,直達樓頂。
摘星樓乃是三百年前成澤皇朝在盛世之期所建,可惜建成此樓不久後,成澤皇朝局勢動蕩,國家四分五裂。猶如流星劃過天際,曇花轉瞬即逝。
大澤襲傳成澤皇朝的製度,大澤的開國皇帝名為李絳成,擁有著成澤皇朝的皇室血脈。
大澤稱本朝應為王朝正統,以此理由對其餘四國征戰多次。其餘四國並不服氣,四國合縱,對抗一氣。大澤始終未能打下四國中的任意一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澤國力雖仍然強盛,其餘四國也是國力大增,經濟繁榮,兵馬強健,隱隱有五國鼎立之勢。
摘星樓喻為澤成王朝盛世之景的象征,到如今的大澤,隻是成為過往的曆史,卻仍然有紀念的意義。
摘星樓共九九八十一尺,分九層,規模宏大,氣勢宏偉,越是高層越少人能夠上去。鮮少人知道九層之上還有一層閣樓,在外麵沒有人能夠看到它,在閣樓裏麵的人卻能夠俯視城內一切。
閣樓內,一位帶冠束發一襲青衫的年輕男子,他劍眉星目,一片正氣凜然,身姿清俊如竹,負手而立,瀟灑隨性。
他的眸中笑意滿滿,猶如清風明月般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對著蒙麵的黑衣人開口道:“別來無恙,李淩兄。”
李淩頓了頓,沒想到是徐瑾元,既然他不遮麵,又認出了自己,那就自己也就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李淩扯開麵罩,拱手敬佩地說道:“徐公子客氣了,在下竟沒想到徐公子竟有如此高的本事,以前是在下看走眼了。”
“話不多說,公子知道在下是來此所為何事?”
“交換要物。”磁性的聲音傳來。
李淩從腹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個支瓷白色鑲金邊的瓶子,對著燈一照,裏麵依稀可見是紅色液體。
徐瑾元也拿出一本書冊和一遝書信說道:“你主子要的東西都在這裏。”
兩人交換物品之後,李淩說道:“請徐公子轉告天機子,我家主子已經還清恩情,兩不相欠,以後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