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皇宮秘檔
汴京與洛陽兩地士子忽然之間就流行起到山東曲阜遊學了,但凡官宦子弟,若是沒有去曲阜朝過聖,搞不好就會被人看不起,因為這,曲阜的房價直線飆升,稍微像樣點的三進院,竟然比汴京城還貴。
曲阜城其實並不小,但實在經不住兩京官宦拚命的把子弟往這輸送,一時間竟然人滿為患。
這樣的現象,大部分百姓人雲亦雲,直說聖天子在位,儒教興盛,隻有少部分人心知肚明,這哪是遊學,分別是避禍之計。
兩京之人消息最為靈通,那西秦敢下明詔,直接在“大秦日報”上刊登,說明西秦實力已經強大到有峙無恐的地步,反觀大宋,才堪堪使用以一當十錢之劣計勉強穩住了經濟,可國庫依然空空如也,拿什麽來打仗。
在這焦頭爛額的大環境下,汴京城中卻又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後符氏薨。
而緊著入主東宮的,卻是孀居的開寶皇後。
這位開寶皇後,不是別個,正是宋太-祖最後迎娶的正室,宋炅嫡親的嫂嫂。
本來宋炅登上九五後,這位年輕貌美的開寶皇後已移居西宮,但現在,卻突兀的移居東宮了,著實讓人訝異莫名(別的盡可洗白,這一條卻是載入史冊的,開寶皇後安居東宮整整九年,這後宮事就不寫了,寫了大家也看不到,所以懂的自然懂。)
不過曆史上這位開寶皇後死後卻極慘,有司為其上諡號曰“孝章皇後”,然而宋炅卻不為她成服,亦不令群臣臨喪。後來開寶皇後梓宮遷於故燕國長公主(宋炅姐姐)府第,權殯普濟佛舍,既不與太-祖合葬,神主亦不祔廟。
“他怎敢猖狂若此!”
麵對武功郡王宋德昭的咆嘯,潘美無言以對。
這位先帝長子,已經長大了,年方十六血氣正剛,平素喜怒不形於色,頗有其父風範,然而,今日終究是失態了,相當冒失的出現在潘府,相當冒失的把心裏話突口而出。
“官家是為你好,你想學先帝馳騁疆場,這是好事,但刀槍無眼,利箭無情,官家怎能放心,安心讀書吧。”
宋德昭黯然無言,潘美的答非所問,他又怎能不明白,可終究是少年心性,在父親最信任的臣子家中,不願也不想藏事,一屁股在石階上坐下,滿臉沮喪。
“讀書,讀書,讀書有用麽?”
“當然有用,安邦濟事從來書上尋,若是在京中無聊,也可以去曲阜敬敬香,散散心,那裏多的是學子,或能找到誌同道合之人。”
“我能去?”
“應該可以,你可以上疏請示。”
“那我去試試。”
宋德昭說走就走,潘美目送其遠去,良久才長歎一口氣,宮中那位,行事越來越讓人不明白了,長久下去,又該如何是好?
這位當場衛玠因為常皺眉頭,眉心已有了皺紋,很大的破壞了他的尊容之美。
家將潘良從外麵回來,急步匆匆:“將軍,莒縣遭襲。”
“莒縣?”
“是,六百裏加急方到樞密院,說是從海上來的海盜,隻用半個時辰便破了城,哦……他們人人頭綁抹額,上有黑色骷髏頭,十分強悍,且武器裝備十分精良,為首者,慣揮大鐵鉤。”
潘美點點頭:“某知道了,若是朝廷來傳詔,就說某病了。”
“……不妥吧。”
“傷風氣能傳染,是以隻能在家靜養。”潘美用腳在地上劃著圈,想了想又道:“若問破敵之策,牛思進乃海匪出身,兼之武略過人,可為將。”
“喏。”
……
遠在益州的秦越尚不知張通已經開始行動,並且一戰便打亂了宋廷的陣腳,此時的他,正懶洋洋的窩在狐皮堆裏,與兩位老者喝茶。
李穀已經很老相了,臉上布滿了大塊的褐色老人斑,端茶的手也已經很不穩,但神智卻依舊清明。而歐陽烔卻有些反其道而行之,一年未見,精力更勝從前,秦越有時就在想,這床第之道其實也是最好的健身運動呐。
“老夫別的不管,到了汴京,必須隆而重之的再來個登基大典,以前在這益州馬馬虎虎就算了,到了那裏可不行。”
“行。”
“讓老匹夫跟你一起去,他肚子裏裝著全套盛唐典儀。”
秦越朝歐陽烔尷尬一笑,這李穀越老越放肆了,人家好歹禮部尚書,給點尊重不會麽。
哪知歐陽烔毫不介意,反而嘲笑道:“肚子裏泛酸了吧,要不,我們老哥倆一起駕著牛車慢慢走?”
李穀冷哼一聲,將杯子一放,拄著拐杖道:“老夫哪也不去,就在這益州終老了,明堂都擇好了,對了,九郎,老夫百年後,墓碑上當有前周司空四字。”
秦越的鼻子倏的湧出酸楚之意來,往事一幕幕的從腦海裏浮現: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是大周淮南都部署,雖然頭發花白,但筋骨卻健。之後,憋氣、激將、捧殺、直到虎牙營被逼著領下九死一生的渡河搶灘令,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還要笑臉相迎。
那時候就在想,這種老而不死之賊就該遠而避之,然而,命運慣會捉弄人,自己主政益州,朝廷空降這老家夥來資政,差點沒被他給逼瘋,講真的,那時的他,偷下冷刀子的心都有。
不過當自己認認真真的做些事的時候,李穀卻又大力的配合著,從不拖後腿,該幫擦屁股時也毫不猶豫,而在宋代周後,更是成了自己最信賴的精神靠山。
捫心自問,若沒有這老家夥罩著,自己行事遠沒有現實之決;若沒有這老家夥罩著,哪怕有陳倉守城,他也不敢行那蟒蛇吞象計,一舉奪下東西兩川五十州;若沒有他,王儲之才的王著與呂端也不會這麽快的解除心結,實心做事;甚至眼前這一位老探花歐陽炯之,也未必就如現在這般與朝廷貼心。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說的就是眼前這樣的老人家。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這麽多年來,他已習慣了有難事找他,有苦處找他,而他的這座司空府,沒有變過,人卻已近日暮西山。
“問你話呢,認真點。”
秦越搓搓臉,強顏笑道:“等明年,李相你直接搬我那屋去住,至於……至於五十年後碑上要留點什麽,那是五十年後的事了。”
“少打馬虎眼,老夫現在就想知道。”
秦越起身,肅容而立,一股認真的道:“前周司空,大秦趙王,李文正公,如何?”
李穀虛抽一拐杖,笑道:“這還差不多,不過搬家就不必了,你那府第太大,可以改成書院學校,住家浪費了。走吧,等過了年,你隻管東向,就莫再回頭了,這益州,老夫哪怕臥在病榻上,也還可以幫你盯兩年。”
“好,司天監日子擇好了,正月初六,黃道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