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折家將種
五月份的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到了下旬,更是單衣都罩不住,秦越畏暑,一過端午便調整了作息時間,早四更起,忙碌大半天,一過午時便不幹活了,柳蔭底下酣睡。
其實他有嚐試過在寢房內休息,很奇怪的是,正而八經的上了床,反而睡不著,涼竹榻隨地一鋪,反而好睡的很。
“啟稟陛下,府州折家遣使來覲見,並貢野馬十匹,玉壁一對,以為陛下賀。”
秦越迷迷糊糊的醒來,見是丁予洲,忙揉了揉眼角,又狠勁的搓了臉,神智方才清醒過來:“這折禦勳倒是會討巧,眼看著黨項敗了這才來示好,卻不知借著什麽由頭?”
丁予洲笑道:“擬讓其二弟進錦江書院讀書。”
“想法不錯,那就見見吧,對了,使者是誰?”
“正是其二弟,折禦卿。”
秦越一怔,腦子裏轉了轉,頓時喜上眉梢,睡意全無,站起身來重重一擊掌:“快,快宣,噢,我先去洗個臉清醒下……”
曆史上,終宋一朝,忠臣名將不知凡幾,但府州的折家,絕對是其中最耀眼的將星之一,八世英烈,抵抗西夏,防禦遼金,祖祖輩輩用血肉之軀為中原王朝鑄就鋼鐵長城。
這折禦卿則是第三代中的翹楚,這可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名將,曆史上他曾於子河汊大破契丹軍,殲敵五千餘,繳獲戰馬一千餘匹,旗鼓無算。後來更是帶病出征,病勢加重時,折母派人要把他接回家養病,折禦卿說:“世受國恩,邊寇未滅,今大敵當前,我怎能棄士卒而自便……”第二天便死在軍中,年僅三十八歲。
其悲壯色彩,與楊業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真見了麵,卻差點驚呆掉秦越的下巴。
“你就是折禦卿?”
“是,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
秦越無語了,因為……眼前這位一本正經的家夥,實在太小了。
“你多大了?”
“九歲。”
他兄長折禦勳的資料,早在秦越的案頭,但實在沒想到,兩位親兄弟,年紀竟然整整差了二十歲。看他一本正經,虎頭虎腦的樣子,秦越頓時就想起了醜兒,快一年不見了,那家夥個子都快竄高一頭了吧,也不知現在還尿床否。
這一想,就神遊物外了,還是丁予洲見陛下兩眼迷離,適時提醒道:“陛下……”
秦越回過神來,見折禦卿還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保持著躬身之姿站著,一副少年老成樣,不由大為感慨,走下禦座,拉起折禦卿的手道:“小小年紀,難為你了,走,跟朕一起晚膳。”
折禦卿有些不適應來自陌生的親熱,略有掙紮,秦越感知著手上傳來的力量,也就適時的鬆開了手,不經意間卻看到那小手的指甲上泛著點點白斑,秦越微微歎息了一聲,道:“看來,朕嚇著你了,小蔡……”
“臣在。”蔡稚聽到傳喚,連忙出來。
“帶他去你司馬姑姑那裏。”
“喏。”
蔡稚雖然有些不明白秦叔的用意,但還是認真的執行任務,對折禦卿拱手道:“折衙內,請。”
折禦卿有些懵懂,隻把一雙好奇的眼睛盯著秦越。
秦越笑道:“去吧,因為那位姑姑,有天下最美味的糖果吃。”
司馬春茵正與歐陽蕊兒一起研究美白秘方,見蔡稚領著一位小孩進來,不由大為驚奇,訝然發問:“這是哪家的小屁孩,好一本正經。”
蔡稚笑道:“好教司馬姑姑知曉,這是楊夫人嫡親的二弟,陛下說你這有最好吃的糧果。”
蔡稚這麽一說,司馬春茵就明白了,招手讓折禦卿近前,好生打量了一會,最好又拉起他的手道:“好俊俏的臉蛋,叫姑姑,姑姑就給你吃世上最好吃的糖果,啊喲,別這麽一本正經,快,叫聲姑姑。”
折禦卿抿著嘴,一聲不吭。
歐陽蕊兒笑道:“你讓他喊你姑姑,那他姐姐見了你,又該喊啥,姑娘家家的,也不怕被叫老,折二郎是吧,來,這邊坐,她那糖果不吃也罷,這裏有的是瓜果。”
司馬春茵哼了一聲,折禦卿才邁開的腳步就停下了,司馬春茵這才得意了,從她那圍裙上的大兜裏掏出一枚色彩紅豔豔的丸子來,笑道:“看在你這麽俊俏的份上,便宜你了,給,最甜最好吃的糖果。”
折禦卿不接,反而退了一步,蔡稚笑道:“陛下特意讓你來吃這糖果的,司馬姑姑的東西,別人想吃也吃不到。”話是這麽說,蔡稚的心底裏還是泛著酸,要不是可惡的莊重和鮑超,他也不會平白矮了一輩。
折禦卿見蔡稚這麽說,這才遲遲疑疑的接了,良好的家教卻又讓他認真的行了個大禮,“多謝司馬大娘。”
少年老成樣子再次把司馬春茵逗的哈哈大笑:“什麽司馬大娘,難聽死了,叫小春姐,哎……吃呀,快吃呀,不然等下就化了。”
折禦卿有點受不了她的熱情,連忙把糖果放嘴裏吃了,這糖果一入口,便覺辛辣無比,瞬間全身十萬三千個毛孔都豎了起來,趕緊想吐出來,司馬春茵早防著呢,一掌托起他的下巴,折禦卿不防這一招,啊的一聲叫,那糖果便吞下去,頓時就覺著一條火線直穿到了胃裏。把肚子辣燒的火爐一般,立時汗出如漿。
“忍一忍,實在忍不住了再把這清風丸子吃下,別苦著臉,為你好呢,你肚子裏都是蟲子。”
“啊……”
折禦卿這才明白秦皇為何要讓人把他帶到這裏來了,原來是給自己治病呢。
折禦卿抱著肚子蹲在那裏,滿頭大汗了還是一聲不吭,這一臉的倔強,卻讓司馬春茵想起當年騙甲寅吃藥的情景來,忍不住跺腳罵道:“臭虎子,還不回來。”
歐陽蕊兒抿嘴微笑,取過石桌上的琵琶,纖指隨意的攏撥著,頓時有好聽的音樂響起,恰是一曲春光好。
……
夏州城頭,甲寅對著漸次西下的夕陽連打三個噴涕,眼淚都差點激出來,最後他一邊醒著鼻涕一邊罵道:“誰呀。”
曹彬沒好氣的道:“會念叨你的,自然是你的親人。”
甲寅就更沒好氣了,給曹彬來了個橫肘一擊,不滿的道:“夏州城都打下來了,這回,你可別偷懶了哈,幫我掌一掌大印,我得回益州看我的寶玉欣玉還有質玉去,快一年沒見了,想死她們了。”
這一回,曹彬沒有拒絕,笑道:“隻要向帥沒意見,我就勉為其難。”
“真的?”
甲寅“哇哈”一聲喊,將兜鍪高高拋起,六年鳳以為逗它玩,倏的展開雙翅,雙足一縱,便斜掠衝出,飛到空中方傳來嘹亮的鷹唳聲,那潔白的翅膀被陽光一氳染,通體仿佛鍍著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