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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總攻

  砲石淩空,炸罐驚雷,秦軍一發動,便是地動山搖的總攻決戰,夏州城陷入了煙火彌漫中,遠遠望去,仿若火燒城。


  甲寅的東路軍與向訓的中路大軍終於勝利會師於夏州城下,王廷睿率部居東,向訓老營座紮城南,甲寅率部逼進城西三裏處立寨,三寨一立穩,向訓便搖下了進攻的令旗。


  磨耗了小半年,不僅磨散了黨項內部的分裂,也等到了火器投石車等補給的完全到位,再不酣暢淋漓的打一場大戰,都有點對不起北征統帥的名頭。


  當然這話帶些玩笑的性質,關鍵是夏州城乃黨項人所有希望所在,此城一破,敵之意誌也就真正摧毀了。


  失去一切的拓跋光昭光棍了一次,他在五百衙頭背嵬的護衛下,直奔夏州城,在見到拓跋光睿時,他卸下甲胄,黯然道:“是兄弟,就讓某家喝一頓醉酒。”他把亡父的令信、忠心的衙頭背嵬,都交給了明爭暗鬥近十年的兄長,然後在醉眼迷離中離開了他的夢想,野心,以及生機。


  拓跋光睿成了真正的莫寧令,這才真正發現,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慕容俄西、費聽思侯等人的投降行為,雖然他很痛恨,但理智卻告訴他,這是正確的選擇,因為活著才有機會,與其人心惶惶在靈鹽二州苦耗,不如放下擔子潛伏下去,用卑微的姿態換一個能鬆口氣的機會,然後見機行事。


  散入草原,隱進山林的勇士,有時比聚集在一起更有用,前提是統萬城必須守住。


  守住統萬城,就能守住一切。


  他的心思,族人的想法,大約秦軍早已明白,所以攻的幹脃利落。


  那就來攻吧,他有信心,憑著城中十萬軍民團結如一人的意誌,以及最為堅固的城牆,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隻是每一發火罐,每一記投石,落在牆體上,都仿佛在他心尖上刻劃下一道道傷痕,不過一日時間,便已傷痕累累,不堪承受。


  “向契丹求援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拓跋光睿怔了怔,扭轉回頭的臉上滿是疑惑:“五叔?”


  出聲的正是拓跋光睿的五叔拓跋彝敏,多年“養氣閑居”的生活消磨盡了他的英雄氣,不到六旬的他,卻已需拄杖而行,老態龍鍾。


  “你父親怕契丹兵過了河就貪戀我河套肥美的牧場,所以一直婉拒著契丹的‘好意’,但如今情況不同了,在老夫看來,逆秦比契丹更可怕,兩害兩權取其輕,是時候向契丹求援了。”


  拓跋光睿苦笑道:“秦軍攻勢甚急,恐遠水解不了近渴。”


  拓跋彝敏笑道:“你忘了耶律察哥乎,他自其叔父回遼後,便被你父禮請回了夏州城,一直在脂粉堆裏泡著呢。”


  拓跋光睿遲疑了一下,拍拍腦袋道:“此事,事關重大,待某與眾將商議了再作定奪。”


  “總之,忍辱方能負重,老夫老了,今後也就隻能指望你們了,唉……”


  拓跋光睿微微欠身,恭送五叔離開,再直身,目光突然間便銳利了起來。


  ……


  長安城中來了一行遠客,這一回秦越雖然沒出城郊迎,但還是在行轅外隆重相迎,因為來者乃國之重臣,鎮守雲南的蔡國公王彥超。


  “王帥,一路辛苦。”


  “臣何德何能,敢勞陛下親迎,折殺臣也。”


  秦越一把托起作勢下拜的王彥超,真誠的說道:“你是為國鎮守邊陲的柱石,舍小家為國家的模範,這幾年著實辛苦了,隻是我疏忽了,老令公駕鶴西遊了,我才事後得知,真是對不住。”


  王彥超笑道:“陛下說哪裏話,家父是含笑離開的,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八旬乎,這是喜喪,況且時局如此,天下未安,怎敢以家事相煩。”


  王彥超是回來奔喪的,其父王重霸久居洛陽,雖然王彥超做了秦臣,但宋廷一樣不敢得罪,早年間宋九重為了拉攏王彥超,加封其父的太子少傅銜也沒奪去,王重霸去年冬無疾而終後,宋廷還有模有樣的做了官樣文章。


  非宋氏兄弟大度,實因王重霸乃“洛陽十阿父”之一,具相當影響力,與其對七老八十的老者為難,不如索性大度點。


  雖是奔喪,但王彥超並未著孝服,隻著一套素色戰袍,頭上係了同色的額當而已,他身後的一位少年郎更是身著淡綠長袍,頭上紮著紅布包巾。


  一別經年,五十四歲的王彥超清減了許多,須發都已花白,一雙虎目卻依然炯炯有神,見秦越好奇的朝身後看了兩眼,便拉了拉少年郎,笑道:“家父臨終有言,見不得吾等麻衣重孝,玄孫輩更該披紅著綠,要當喜事辦,老人家的心願,我們隻能遵守。哦,此乃臣之長孫,克從,還不快快見禮。”


  “臣王克從見過陛下,祝陛下……”


  秦越將少年郎一把拉起,笑道:“好相貌,一身英氣,都說將門虎子,果然不虛。”


  王彥超笑道:“陛下謬讚了,他這性子卻不隨某,隻好讀書,對錦江書院十分向往,待洛陽事了,便將其送到益州去,卻是要陛下開開後門。”


  秦越大笑著指指程慎,“書院副山長在此,哪還需要拐彎走後門,走,酒宴應已備好,我們邊喝邊聊,啊,今晚是家宴……”


  秦越很高興,王彥超也滿臉愉色。掌兵重臣千裏奔喪,曆朝曆代都不多,因為一般情況下,朝廷都會下詔奪情,更何況洛陽如今還是“淪陷區”,秦越也不能免俗,王彥超的奏疏上來後,也下過奪情詔,但王彥超執意要回來,不僅他自個回來了,還把他家的麒麟兒帶了回來,不言之意,大家都懂。


  這幾年,雲南局勢安定,百姓樂業,雖說有朝廷經濟、金融、文化、軍事數管齊下的正確方針,但效果好壞,還要靠落地執行能力,在這方麵,王彥超做的非常好,就連王著和曾梧都讚譽有加,酒宴上沒少勸酒,一場接風宴喝的其樂融融。


  而王彥超也給秦越帶來了真正的大禮,五萬赤腳壯丁,已被益州的陳倉接收,披上甲胄便可隨時開撥各戰區前線。


  除此外,又附加了三則好消息,一是邕州程思誠密遣使者,願舉城以歸,但眼下牂牁部還不夠穩定,其心中有些忐忑,希望朝廷給個準話。二是安文龍在雲南境內發現了三處礦脈,兩銅一金,但由於那貨好大喜功,非要等坐實了是大礦才上報,估計再有兩月,便有真切的情況報上來。三是孟昶再發奮勇,以王昭遠為西征大將軍,高興為先鋒使,再次開始西征的步伐。


  秦越微笑著聽完,心底裏湧起萬千感慨,看來,光複神州的大業可以加快進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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