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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春雨貴如油

  春雨霏霏,大河洶洶,在這大自然的陰綿化勁下,高塬失去了昔日的雄壯偉岸,崖石無止休的淌著淚水,仿佛在心痛那些在雨水中挨冷受凍的勇士,而勇士手中的刀槍,卻在雨水的洗潤下更加明亮銳利。


  拓跋光睿緊抿嘴唇,因為用力,下嘴唇反包著上唇,下巴胡子突兀的戟戧出來,那形狀離遠點乍一看去,仿若紫燕歸巢。他眺望著遠處因為春雨密淋而顯得低矮的綏州城,眉頭雖皺著,但神情卻頗為平靜。


  在他身後的小窩棚前,費聽蓋朱端坐在馬紮上,邊上有軍士為其撐著大傘,正悠閑的喝著羊湯,仿佛這不是在野次紮營,而是在郊外別墅度假。


  “拓跋兄弟,你再怎麽看,綏州城還是綏州城,它沒有腳走不了,隻能生根在那裏。”


  聞言,拓跋光睿轉過身來,雙臂一振,雨披上的雨水如珠飛濺,他朗聲大笑道:“你說的不錯,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誰也奪不走,來人,酒。”


  其部猛攻魏平關,本擬一戰成名天下知,哪知都要衝進內城了,卻讓楊業壞了好事,其時精銳皆在進攻,後營空虛,促不提防之下,隻能狼狽撒兵,好在楊業部百裏轉進,也是疲憊不堪,追擊乏力,卻是讓其成功脫離戰場,戰後清點,魏平關下,整整折損了二千多人,好不心痛。


  這一撤,便直奔綏州城,同時飛騎傳訊,收攏另兩路的殘兵敗將,召集左近部落能上馬的男丁,進行攻城作業,然而,隻搶攻了一天,雨水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這場雨水止住了其部攀城血殺的勁頭,也拖延了秦軍援兵的步伐,對拓跋光睿來說,是壞事,也是好事。


  綏州城失陷幾日又何妨,城中除了老弱,就是婦孺,被屠被殺被遭蹋,都無所謂,因為這本就不是他的地盤,對他來說,能把這萬餘勇士們都團結在自己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圍城,攻城,準備打援,各項布署皆有條不紊,又有幾人知曉功夫在詩外的內涵。


  反襯的甲寅更像個福將。


  其部搶入綏州城後,已經被其堅守了六天,前兩日,敵援軍尚在聚集,相對容易,到了第三天,便倏的暴發了大危機。


  主要是這家夥自打離開家鄉後,這小日子一天比一天過的好,不論在軍中還是在家中,諸事都有人幫著料理妥當,養的他幾乎沒有金錢概念,用黑柯的話說,典型的“大鳥大卵袋”,用起錢來好比那噴射的仿若鼻涕之物,毫不珍惜。


  先是,他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安定城內,對被迫組成的婦女維和隊許下了五十文一天的高薪承諾,那些婦人因為子女被扣,第一天是提心吊膽的履行著職責,沒想到次日一早便真的領到了金燦燦的五十枚銅錢來,這一下子,精神頭立馬不一樣了。


  要知道一個孔武有力的壯年男丁,一天也頂多能賺來十文錢而已,懷著興奮與擔憂的雙重心情再幹一天,平平安安的睡下後,次日一早,又再次領到了五十文。


  這一下子就把暴富後的婦人們心態給膨脹起來了,炫耀是大部分女人骨子裏的天性,有一丁點東西都想嚷了滿天下都知,何況百文真錢。


  她們開心了,甲寅便笑了,卻不知妒嫉更是女人身上第一等的天性,那些沒有輪到這等好事的,又或者沒有被黑柯那狗眼相中的蕃女們,悄悄的,偷偷的,風言風語湊成了誰也沒料到的毒計來。


  第三日,湊聚在城外的近三千黨項勇士呐喊著扛著長梯向城下衝來,結果城頭渫血的同時,城內也此起彼伏的暴發了流血慘事。


  被妒嫉蒙紅了眼的婦人們不敢對身著甲士的秦軍動手,但對本是街坊鄰居如今手套紅臂套的維和隊,卻是下手沒有半點容情之意,抓、扯、扇、踹、罵……


  這也就罷了,等那些白頭翁摻與進來後,事態立馬變質,從掄起掃帚、撿起磚頭到最後操起解腕尖刀……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能串出四五六七八,維和隊的婦人們十有八九遭到了毒害。


  甲寅所部顧此失彼,差點失城,好在黨項勇士野外作戰行,攻城卻是笨如熊瞎子。戰後城內那些發瘋的婦人,則讓黑柯去抹平,甲寅眼不見為淨。


  讓他為難的是百十名以照料馬匹留在軍營中的質子小孩,沉吟半晌後的結果是成立娃娃軍,有某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們,要是戰後尋著你們父親了,去留兩便,保證贈送豐厚盤纏。


  最後再召集城中百姓,放下狠話:“想逼老子屠城,就早點說,綏州城你們在意,老子可不在意,一把火燒了也無妨,有種你們再吭一聲試試。


  明著告訴你們也無妨,這城我軍占一天就已經成功達到戰略目標,現在已拖了三天,早超預期,這三天來,黨項布署在前線的兵鋒早已亂七八遭,你們以為城外的黨項兵越來越多是好事,告訴你們,大錯特錯,這些都是前線敗退下來的殘兵遊勇……


  老子是怕他們進來後屠城,然後把帳算到老子頭上,為了這莫須有的罪名,老子才幫著你們守城,要不然,早撤了……”


  “最後再說一句,想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家中別出來顯眼,啊……真要毀城,三個天雷神罰就夠了……”


  狠話是撂下去了,有沒有效果卻是兩說,但甲寅還是想賭一把,其實他完全可以撤的,最早的戰略規劃,並沒有死守綏州城一說,隻要牽動敵軍兵力,騰出大部隊進攻的空門便算成功。


  可惜這家夥雖然地位很高,但格局並不高,骨子裏還是個小農,得手的東西就舍不得再扔,結果卻是又被他耗對了。


  說起來也算那拓跋光睿運氣不好,他晚到了一天,否則,若有城中內應,再以其部精銳山訛羌兵以及步跋子來攻城,甲寅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可惜,真正精銳來攻城了,城中百姓卻個個成了鴕鳥。


  這場綿綿不絕的春雨,對其部來說是真的及時雨。


  雨與雪,是軍隊最大的敵人,因為當時的醫療條件所限,感冒發燒都是可怕的疾病,所以,不是戰鬥執行力超強的軍隊,又或者是不到萬不得已,一般是沒有將領敢冒雨出兵的,果然黨項所部按兵不動,這給了城中的秦軍寶貴的休息機會。


  偷得浮生半日閑,甲寅貓在城樓上,以帥案當床,睡的呼嚕震天響。


  一聲“虎哥”卻突兀的響起,把甲寅驚的翻身便滾立在地上,才扯著腰扣在緊,呼延讚便如一頭發春的熊羆衝了進來,興奮的道:“援軍到了,楊業部已到城外二十裏的黃連塬……”


  “操。”


  甲寅暴一句粗口,罵道:“這雨水清冷如冰,他敢冒雨行軍?”


  “張侗部也到了,走的不是同一路,距著楊業部約有二十裏,離此城也不過三十裏。”


  “算他倆有心,張仁謹到了,那麽曹彬也就不遠,嬢的,老子終於可以好睡一覺了,去,通知各營,都打起精神來,城外但有訊號起,便是動刀時。”


  “諾。”


  呼延讚一擂胸,轉身便走,甲寅沒好氣的起腳一飛腿,“我話還沒講完呢,通知夥房,殺羊宰牛,多備米麵,準備犒軍吧。”


  “是!”


  呼延讚興奮的滿臉青春疙瘩都冒著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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