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魏平關
北伐取得開門紅,但曹彬卻很不開心,反而皺緊了眉頭。
先是兵役合一虛張聲勢的從延州開拔向鹽州進軍,接到狼煙傳訊後急行軍一日夜狂奔蘆子關,次日天明抵達關下,然而,等待他的,是張侗於關外土門大勝黨項軍的消息。
“敵軍悍勇,且人數倍數你部,你是如何以區區千人勝之的?”
張侗大笑:“先是狼煙起,某便令軍士喊話,我軍已拿下綏州,初時敵軍不信,以為謠言,傍晚時,傳來楊業於塞門鎮大勝黨項軍的消息,敵軍這才慌了,某一看敵軍拔營了,不追一把怎能心甘……”
“然後你就大勝?”
張侗洋洋得意的道:“敵有斷後精銳,可怎敵我天雷神罰胡亂拋擲,你要不信,這六百多顆人頭可作不得假。”
“……”
“敵怎可能如此不堪?鐵鷂子呢?”
“想來是誇大之詞吧,沒見什麽鐵鷂子。”
“那步跋子呢?”
張侗的臉紅了一紅,“未見有多少穿鐵甲者,皆是輕便粗陋的皮甲。”
曹彬皺起了眉頭,重重一拍桌子,“來人,速去塞門鎮了解情況。”
“諾。”
塞門鎮離著蘆子關僅二十八裏之遙,快馬來回不過一個時辰,當飛騎帶來塞門鎮消息,得知楊業部已經整軍北上,黨項軍力未見有多強悍雲雲,曹彬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塞門鎮之敵以步兵前陣?”
“是。”
“不對,這不附合黨項人的習性,黨項人最好以騎衝陣,然後步兵蝗從……輿圖。”
張侗見其一臉嚴肅,忙把遮布拉開。
曹彬目視輿圖良久,然後徐徐說道:“當年還在階州時,我們便對黨項人有過較全麵的調查,這可是全民皆軍的大族群,一抄兩人,正軍一,負贍一,兩兩配合,十五便習軍陣,所以哪怕臨時征召,也能馬上形成戰鬥力,而這樣從小養成的戰鬥習慣,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再一個,李彝殷這個莫寧令可不是白當的,他用我中原軍製訓練的騎步三軍正兵,最驍勇者皆由各部豪族善弓馬者迭直,嗯,就是鐵鷂子。另外,還有上下山坡,出入溪澗,最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的步跋子。
我蘆子關、塞門鎮皆是北上重要關隘,敵軍再不重視,也不該既沒有鐵鷂子,也沒有步跋子,不該沒有精銳駐守呐。”
曹彬似乎自言自語的一番話說完,張侗就覺著有芒刺在背,深身發熱,他重重的一擂桌子:“不會吧,他們也會玩陰的?”
“兵不厭詐,誰說黨項人就不會動腦子的,來來來,大家都開動腦筋,想想看,要是黨項人藏了一隊一人三馬的精銳鐵鷂子,以及身披鐵甲手執勁弩的步跋子,他們會幹什麽?”
……
……
“殺……”
“殺……抵住,抵住,蒙成,你他嬢的這邊來幾人……孟興,用火罐呐……”
孟興偷眼看看所剩無幾的火藥罐,咬咬牙,再次揮刀向前。
魏平關上,史成已成血汙人,他一邊指揮著戰鬥,一邊親自殺敵,關城外,黨項勇士正如蟻附般的向城頭湧來,悍勇攀登。
戰鬥,於拂曉時便開始打響,打到午後,已是第五波進攻了。
時間往回倒一天,史成在接到甲寅奇襲綏州得手的消息後,便擼起袖子準備出城大幹一場。然而,敵軍據寨而守,隻把弩弓利箭織成矢雨,史成不得不退回關內,另覓良機。
沒想到的是尚在睡夢中,便被警訊驚醒,匆匆趕到城頭,便見敵軍趁著晨曦微明的亮光瘋狂湧來,人數足有五千整,這軍力增多了也就罷了,關鍵混了也不知有多少披甲精銳,勇不可擋。
促不提防之下,第一波衝鋒便被衝上了城頭,危急之際,還是蠻將蒙成合數人之力推倒了井字型的擂木架,阻了一阻,然後火藥罐、滾油無差別拋出,這才把敵軍又趕下了城頭。
經過初戰的慌亂忙碌後,這支大部分由蠻部勇士組成的無當軍也就適應了守城之戰,至於敵軍,則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雖說進攻一波接著一波,但勢頭卻是一次比一次弱。
不過這一次的進攻,又再次反常,先登死士全是身著雙層甲,手執訶黎棒或是鐵骨朵的精銳。
“操,精銳步跋子。”
史成重重的一拳擂在牆垛上,卻聽左右將士又一聲驚呼,循聲遠眺,隻見城下敵陣中衝出兩隊重鎧騎士,以粗大的繩索拖著巨大的擂木,正向城門直衝過來。
“快,投石,火罐……”
……
要說起來,蘆子關、塞門鎮、魏平關這三大戰役點,甲寅他們最放心的便是魏平關,最難守的是塞門鎮,所以,楊業所部,足有兩千五百人,而魏平關上,隻有一千無當飛軍。
蓋因為魏平關最是好守,城高且大。
魏平關,原叫魏平縣,曾是北魏時期的重鎮,朔方郡治所在,從地名也就可以看出戰略的重要意義了,乃魏國平安之意。
初唐時,大唐曾與梁師都在此大戰,死傷數萬人,血流飄杵,經此役後,城中人口漸少,唐太宗索性改縣為關,成為純軍事戍守之地。
後來此關雖多經戰火,但戰略重地,再糊塗的地方官也不會隨意荒棄,所以,關城高而陡,城防設施俱全,倒是它北麵的長城,不論秦魏,皆已成了土包子。
偏偏,最放心的城關出事了。
甲寅敢深入敵後,黨項人也敢玩一把虛實,卻是集精銳重兵於這魏平關,隻要拿下此關,北伐的秦軍最少要回撤一半去守延州。
這樣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亂局,可不是秦軍所希望的,麵對來勢洶洶的敵軍,史成咬碎了鋼牙,於城破前下了兩道命令:
“退守內城,點狼煙……”
看到勇士們悍勇的登上城頭,看到城內無助的升起的狼煙,費聽蓋朱無聲的笑了笑,不防肩膀上卻有大力襲來,痛的他“啊喲”大叫了一聲。
“蓋朱兄弟,你身體太弱了,可是你的智慧,卻足以抵得過五百勇士的彎刀,等打完戰,某家便與父親說,我們該親上加親,質雅就應該嫁給你這樣的英雄好漢。”
費聽蓋朱揉著肩膀,翻著白眼。
拓跋光睿哈哈大笑,一時間誌得意滿。
綏州失守,昨天他便知道了,但他很冷靜,並沒有冒失的回兵,而是認真的傾聽了下屬將領的意見。弗聽家的謫長子弗聽蓋朱人雖文弱,但智慧卻是非凡,直言大部隊偷襲是不可能的,所以綏州雖失,死些老弱,並不可能造成多大的惡果,秦軍狼煙傳訊,必是卡拿我回防,我們索性來個隨機應變,把一直後備著養精蓄銳的精銳都拉過來,一舉拿下魏平關。
拓跋光睿依計而行,果然,任憑秦軍再勇猛,也抵不住勇士們的視死如歸,終於攻上了魏平關的城頭,隻要此關一拿下,南下延州,就是一馬平川。
隻要魏平關在手,我黨項大軍便可進自如,你敢輕兵偷襲,老子的鐵鷂子就也敢抄你的老巢去,拚誰狠。
拓跋光睿旋著彎刀,眼裏閃出懾人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