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廟算之勝
“邀宋軍決戰?”
雨勢方歇,接到軍令的李儋珪將關防大事交給副將,匆匆趕回秦州,見到了冒雨而來的木雲與甲寅,還沒來得及寒暄兩句,便被這句話給砸懵了。
“是的,邀其決戰,敵騎若是繞北路而下,我秦階二州將成為第二個淮南,生靈塗炭,百姓遭殃。若單是宋兵還好一點,蕃部羌區既然能借道,自然就會跟著下來打秋風,這才是某最擔心的。
李將軍,王將軍,你們對蕃情比某熟,這種情況會不會出現?”
王廷睿搖頭歎道:“逐利乃人之性,不論漢蕃皆是如此,打爛了秦階,對偽宋來,並沒有心理負擔,對蕃部各族來,有機會抓漢奴、搶漢女、奪財富,何樂而不為。”
李儋珪將酒葫蘆在在桌上重重一頓,怒道:“聯蕃亂漢,虧他想的出來。”
木雲指著輿圖道:“很正常,蕃民又如何,我大秦百姓,在宋九重眼裏,還是亂民呢,以暴製暴,以夷製亂,其實不失一步妙棋,畢竟眼下秦鳳成階四州皆為我土,宋軍怎麽來都不用擔責。
而我們不行,守土有責,所以,決戰看似難,但實際上,比鐵騎遊擊要好太多,隻看諸君有沒有這個膽。”
鐵騎第一軍指揮使白興霸怪笑一聲:“守關搶關,老子都閑出蛋疼來了,就決戰,某來先鋒。對了,黑皮,你不會反水吧。”
鐵騎第二軍指揮使乃蕃將黑柯,他這一部,全是蕃兵,各族勇士大雜匯,有回鶻人,吐蕃人,黨項人,但總的骨架還是以羌人為主,因為不論是黨項人,還是野雞族,殺牛部,往前數,歸根揪底,祖先都是羌人。
黑柯翻了翻眼白,用極不準的漢話沒好氣的道:“當初離開家鄉時,便有發誓,你們可以把誓言當放屁,我們,卻要為誓言流盡最後的一滴血。”
白興霸哈哈大笑,重重的在其肩上拍了一掌,“就這句話,等下我們斬雞頭去。”
鐵騎第三軍指揮使李虎臣,也不甘落後,重重的一擂桌子,吼道:“就打他嬢的,總不能每次大戰,都是步兵浴血,我們馬兵看戲。”
他的處境,有些微妙。因為他本是王彥超的心腹愛將,如今,王彥超以樞密副使之尊,率兵西征,嫡係隻有韓真跟隨,這讓李虎臣有些受傷,他得抓住契機融入更廣的大家庭中去。
第四軍指揮使王昆卷發虯須,雖有漢名,但外貌比黑柯還蕃將,他是漢蕃混血,逃奴投軍,能入王景之眼收為義子,本事自是不凡,他想了想問道:“要是宋軍一麵答應決戰,一麵繼續聯合蕃部襲擾,怎麽辦?”
“那麽他將民心盡失,這秦階之地,別想能得手,因為士紳不會答應,百姓必然反抗,宋九重若果真是有雄心之人,有決戰機會在眼前,就不會再犯賤。”
從鳳州一道趕來的趙文亮則對防禦有粒心,其人雖勇悍,但打生活的環境,還是影響了他,因為其父一直是守將,東守西守,不論官職如何變,幾十年來本職都是個守字,所以,未慮攻,先慮防,對他來已是習慣,當下道:“張侗曾多次讚益那大震關,若就這樣棄了,我秦州東北路就成坦途了,再無險可守。”
王廷睿笑道:“我倆想一塊去了,不過後來某是想通了,要是決戰輸了,秦階都保不住了,要那大震關作啥,要是決戰贏了,還要大震關何用,直接在安戎關上喝酒,多香。”
眾人哈哈大笑,甲寅磨拳擦掌,“這決戰怎麽打?”
木雲笑道:“這不正議著麽,各部把自己的情況都匯報一下,戰略既定,接下來該議一議戰術了。”
……
秦州,又名水,境內其實山脈如龍,褶皺層隆,梁峁起伏、溝壑縱橫。
好在渭河及其支流橫貫其中,豐沛的水源不停的衝刷著黃土岩石,把溝穀變成盆地,覆淤泥澱為草甸,所以,這裏又是戰馬奔騰的好地方。
昔先秦正是在這裏養馬起的家,而諸葛六出祁山,薑維九犯中原,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一塊寶地,著名的街亭,就在秦州左近。
因為千百年來戰亂頻繁,這裏民風彪悍,好武成風,所謂關西出將,並不是函穀關以西,而是隴山關以西,關東出相,才是函穀關以東。
所以,在這樣的地方決戰,對秦軍而言,地利是可以占一成優的,人和也不差。但兵力卻懸殊。
秦州原有萬五人馬,加上木雲與甲寅的援兵,眼下秦州滿打滿算也隻有三萬人。
而宋軍,精銳禁軍就有三萬,加上鳳翔軍萬五人馬,其它各鎮抽調的人馬,除開黃牛鋪的那一路相拒的兵力外,能拉到戰場上來對決的最少有五萬人,甚至是六萬人。
三萬對五萬,還是拉開陣勢決戰,這仗怎麽打?
除木雲外,其實大部分人都沒有信心,就連甲寅心裏也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但他有一點好,大會上堅決擁護,擺出信心十足的樣子,有問題也隻會私下裏再問。
李儋珪也一樣缺信心,因為在座的各位,隻有他與宋軍鐵騎有過真刀實槍的亡命幹過。
當年的儋珪槍,撥汗馬,雖然頂著好大的名頭,但裝備上,除戰馬外,甲胄刀槍其實一直以來都輸給京師禁軍一大截,澤州城外的敗,其實敗的冤,也不冤。
白了是一箭之差。
李均所部,長年與晉陽軍、契丹軍作戰,這兩個敵人雖然悍勇,但防具都一般,所以槍刺箭射都有數,久而久之便養成了習慣。甫一遇上京城禁軍,防具精良,幾箭一射,幾個衝鋒一打,全軍都亂了節奏……
那一場戰役,大敗特敗,雖然兩年過去,但時不時還在李儋珪的夢鄉中憶起。
如今虎牙鐵騎雖然裝備上強過了昭義軍,可是不是能拚的過宋軍捧日精銳,李儋珪的心裏並沒有十足的底氣,更何況兵力差距還擺著呢。
王廷睿也有些慌,他雖領軍多年,陣仗經曆無數,但最大的戰役也不過是當年攻打秦鳳,所以,雖然他年紀第二大,但論起戰陣經曆來,還不如二楞子白興霸。
而白興霸這亡鞍,拍完桌子就不吱聲了,貌勇心奸,的就是他這種人,看著雄糾糾氣昂昂,其實肚子裏滿是主意,眼珠子轉呀轉的,與他那老父親是一路貨色,從來隻坐順風船。但不可否認,勳貴出身,眼界就是要比一般人來的寬,看的就是遠。
木雲對眾饒九九心知肚明,廟算之勝,首勝人心,若這些將領都沒有底氣,那還打個屁的戰,他慢條斯理的品完一杯茶,然後緩緩起身,笑道:
“三萬對五萬,精銳對王牌,容易是假的,但能勝卻是真的,因為我軍有五必勝。”
甲寅的眼晴立馬就亮了起來:“哪五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