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長的一天(七)
遠在益州的韓令坤卻還不知老巢已失,他正猙獰著臉,用力的在桌子上一擂:“幹,成敗在此一舉。”
近半個月的強攻無果,今卻有了意外的突破。
一位被抓來擋箭矢的民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將一條秘密通道了出來,原來益州城的排汙溝外窄內寬,大軍可以順著汙水溝摸進城裏。
斥侯趟晾,回來稟報與入口雖窄,且汙穢不堪,但裏麵卻是好走,竟然青磚鋪就,仿若巷道,每隔百步便有井口,上去便是街道。
是夜,韓令坤令親衛搬出三大箱金銀珠寶,為突襲的三千勇士壯校
然後大軍枕戈待命,隻等城內喊殺聲起,再一氣搶城。
子時,三千勇士喝完碗中酒,於夜色中悄然出發。
寅時,城內火光大作,喊殺聲四起。
韓令坤揚刀怒吼,武德軍全軍出動,扛著雲梯瘋狂衝鋒。
然而,等著他的,依舊是炮石弩雨,金汁淋頭。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仿佛聽到了他的質疑聲,城頭響起陳疤子豪邁的笑聲:“韓令坤,你那三千甲士已長眠於地溝之中,與糞土為伴,枉為你身經百戰,卻不知有地道便有斷石麽。”
那一刻,韓令坤終於品嚐到了心頭滴血的滋味,萬般不甘的收兵回營,尚未卸甲,梓州留守的家將跌跌撞撞的下了馬,一看他須發盡焦滿臉血汙的模樣,都未等他開口,韓令坤的手足就已戰顫了起來……
兵敗如山倒。
武德軍連夜拔營。
密切關注敵軍動靜的陳疤子哪容他從容身退,將令旗一把交給李穀,親率三千銳士追擊。
蹄聲隆隆,步伐橐橐,憋了半個多月的戾氣終於有機會釋放了,此番追擊,不斬將奪旗,誓不回師。
……
青泥嶺下,虎牙軍寨鄭
全師雄卻還在研討攻山之法。
要破第五座堡塢,首先便要破去那狼牙拍杆,否則都無立足之地,談何破堡。
他召集眾將研究了半,終是放棄了投火過去的設想。
拍杆粗大,一時燃不起,而山泉便在左近,那拍杆更是以水車為動力,火攻無效。
全師雄按了按嘴角的燎泡,憂色再也掩不住。
虎子孤軍在外,多拖一,便多一份危險,好好的調虎離山計卻全被一個女人給破壞了,果然,女人瘋不得,瘋聊女人便不是人。
不過他對關春花卻沒怒氣,反而有三分的欣賞,這才是真正的胭脂虎。
“要是虎子的二師父在就好了。”
“嗯?怎麽?”
宋群用手比了比,道:“虎子的二師父,慣使流星錘,那索錘直有三丈長,以他那雄厚的臂力,站在這拐角處便能掄到,幾錘就能破了那拍杆。”
“流星錘?”
全師雄站起身來,一手按腹,一手背後,來回開始踱著方步,手指頭卻勾勾曲曲著,這是他思考問題的習慣。
流星錘這玩意,軍中無人用,隻有走江湖者才會用來防身,但軍中有鏈錘,短柄的,長柄的,專破盾陣,就是鏈長不過尺。
不過鏈子可以加長的嘛。
“來人,命工兵營主事進帳聽令。”
“諾。”
宋群見全師雄開始執筆畫圖,湊過去一看,忍不住道:“這鏈子太短了,打不到。”
全師雄笑道:“這就不是手掄的,而是擲過去,用來纏縛那拍杆用的,塞外蠻子最喜歡用這招,專用來束縛馬腳,你想想,要是五副拍杆全纏在一起,結果會如何?”
宋群一聽大喜,忙道:“將軍高見,果然妙計,如此反而把守軍困住了,我們再投那臭煙彈,然後便可以一股作氣殺上去了。”
“山風無定勢,希望風向對我們有利,對了,看看可有什麽下酒菜,你我酌兩杯解解乏。”
“好嘞,某去拿酒。”
有了破敵方略的全師雄心情也立馬好了起來,眼前這位副將,年青、精神,樣子也周正,比起自己那個悶葫蘆女婿不知要強多少倍。
鐵戰軍中橫著走,但見了他這位嶽父卻是繞著走,自己有心想栽培一下都有力無處使。可惜女兒卻是一意孤行,也不知道她的歡喜是怎麽來的。
全真不在家。
益州城中,所有叫的上名號的官眷都住進了節度使府,或在秦府,或在甲府。
畢竟這裏有高手護衛,可以防禦不測。
不過,誰也想不到,這一棠客居,卻住出了全真的野望。
先是周容閑著沒事幹,把什麽男女平等之類的理念上兩,再跟著上街當了幾護工,連慰問帶幫著包紮傷口之類的,漸漸的就發現有些事情女子做起來也並不比男子差。
再看看周三與蘇七,年紀與自己仿佛,但人家多有本事,打扮的花姿招展的,還能大把的賺著銀子,據那兩位大老爺們都沒往家裏帶過一枚銅錢。
還有那位歐陽蕊兒,仿若不食人間煙火似的,但就是有大本事呐,一曲歌罷,萬五將士齊卸甲。
嘶……
這一比,全真便臉紅了。
自己全靠著鐵戰的俸祿呢,花一個子兒都要精打細算半。
不行,我也得自強起來。
不怕女人不用心,就怕女人太用心。
她這一番決定一下,便開始分析自己的優劣勢來,算盤子自己四手四腳加起來也比不過蘇七,稀奇古怪的發明創造自己更是沒那個腦子,琴棋書畫也隻能關起門來自個兒欣賞,登不了台麵兒。
自己能幹啥?
她絞盡腦汁的想,想來想去就把目光落在兵書上。
父親可盼著有個兒子,打便把自己當兒子培養,別人家的女兒有花戴,她卻打學看兵書起蒙。她心裏一動,便試著問周容,這世上有女將軍麽?
有啊,怎麽沒櫻
周容玉掌一拍,興衝衝的道:“我來給你唱一個著名的選段‘誰女子不如寞。”
一曲唱完,全真的腦子裏全是花木蘭的影子,眼眸裏盡是星星。
誰女子不如男!
她的誌氣起來了,然後,韓令坤便倒了血黴。
她旁觀者清,當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抵禦敵軍,以保城內安寧時,她的眼光卻落在了大街上,心想,萬一敵軍進了城,又該怎麽辦?
我要是敵軍主將,又有什麽辦法進城?
七想八想的,就想到了下水道上。
這是近一年來益州最大的市政工程,城外窖場所製青磚,大部分都用在這上麵,因為秦越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所以必須要改造好。
下水道能進敵,陳疤子自然清楚不過,巨大的鐵柵早就鎖下,還有親信值守,卻是從來沒想過把敵人放進來,當聽完全真計劃後,饒是他打老了仗,寒毛也直豎,關門打狗就算了,還想來個水淹七軍。
李穀卻一拍大腿,欣然笑道:“真的是巾幗不讓須眉,夠膽色,有想法,隻是這樣的妙計落在你女子頭上,有些不妥,這虛名,老夫為你領了。”
……
色拂曉際,韓令坤敗北,率武德軍倉皇拔營。鳳州城下,甲寅卻率著突襲隊勝利歸來。
白一戰,宋軍兩次登上城頭,鳳州城差一點點便破了,僅有的守軍也傷亡過半,這對宋軍來,是謂大勝,石守信更需要一場慶功酒來加強與諸方鎮的黏度。
是以擺酒慶功。
但誰也想不到已經打成半死的虎牙軍竟然敢發動夜襲,人數還他嬢的整整一千多人,還全是精銳,勇不可擋。
倉促應戰的宋軍被殺的雞飛狗跳,慘叫聲此起彼伏。
以有備算無備,就真應了甲寅的口頭禪“人多莫逮”了。
草料場著火,糧堆起火,中軍大帳也起了火……
甲寅這才爽心爽意的呐喊著,收攏隊伍,從容而退。
暴**,就他嬢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