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心不狠,不為將
兩朝開濟老臣心。
但凡亂世,一家事二主、三主的事情就太平常不過了。
最著名的便是三國時的諸葛兄弟。
時過境遷,與這五代亂世,政治投機依然風行不衰。
實在不行,也隻需一紙開革出族的文書就能把問題解決,這張擦屁股都嫌硬的紙,不管是哪位坐在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還都得捏著鼻子認。
如南唐的馮延己並沒有因為弟弟馮延魯降了中周而損相位,郭榮脾氣再壞,見了馮延魯也是笑臉相迎,偶爾還一起喝喝酒,談談心。
麟州楊家,朝漢暮周,郭榮也十分歡迎,兄弟為中周封疆大吏,做兄長的楊業依舊在太原領他的俸祿,雖然晉陽的俸祿低的可憐,但人卻是深得漢皇劉承鈞信任。
府州折家做的稍微晦澀隱蔽一些,但本質與楊家一路貨色,哪怕是升格為節度使,也是聽調不聽宣的存在,周漢兩頭聽旨。
所以秦越十分大度的沒有把趙文亮拉到城前難堪,而是讓其安安心心的在深度鎮療養,沒事打打牌,畢竟“病”還沒好,談什麽都還早。
世家出身的人,哪怕再驕毛,眼界格局還是一般的草民比不聊。比如趙文亮,投降是堅決不行的,士可殺而不可辱,但治病打牌卻可以心安理得。
大郎在周軍後營“治病”,趙崇韜卻投入了更積極的備戰中,擂木增加再增加,投石多備再多備,城內不夠就城外搬,反正周軍也隻能圍住東北西三麵,南門想圍也圍不住,可以順順利利的從南河岸把投石運進城來。
王昭遠也充份信任,毫不見疑。
趙家滿門,足足三百多口,趙崇韜隻要稍有些理智,就不會反水。
王昭遠現在除了祈禱朝廷援軍快些到之處,酒、色,戒就戒,連床也換成硬木板,不是他有多勵誌,而是怕自己一鬆勁,就真的癱下去了,連戰連敗,鐵打的硬漢也撐不住。
他的心理承受已經到了臨界點,卻還要打足精神慰問傷員,巡視城頭,安撫百姓,每日上床休息時,雙腿就象灌了鉛。
城內在忙著城防,城外在忙著備戰。
具體怎麽指揮,是曹彬木雲潘美的事,秦越不湊這熱鬧,他有他的事要做,正給唐東等人麵授機宜:
“人心是很玄妙的,經不得懷疑,隻要有一根頭發絲般的疑慮,在外界的作用下,也會越來越大,所以‘三人市虎’的故事告訴我們,謠言的作用很大,去吧,為了我軍最大限度的減少傷亡,你們就得多辛苦。”
“保證完成任務。”
“記住,不是讓你們去添多少麻煩的,隻要把該的話傳出去就行了,時間一到,有些東西自然會發酵。”
“諾。”
唐東與幾位斥侯雄糾糾氣昂昂的接下軍令,轉身出帳,秦越這才踱到沙盤前,看他們謀劃。
曹彬見秦越過來了,揉揉眼睛,吩咐道:“你安排一下,那些俘虜今晚開始加餐飽飯,明開始截流填河。”
“唉,不壤呐。”
“沒讓他們擋箭雨,已經夠仁慈的了,倒是你,少做些陰私事,某你怎麽這般好心腸,巴巴的替趙文亮送信,還一副別無所求的清高樣,原來伏筆在這呐。”
“一切以仁慈為本。”
秦越的話收到了包括木雲在內的集體鄙視。
……
餓久聊人,再飽餐一頓後,第二日會更覺著餓。
所以那一長溜一字排開的煎餅爐子上飄出的濃香,幾乎鎖住了所有俘虜的目光。
“大家都聽好了,挑一擔,就有一張餅,挑兩擔,就有兩張餅,別想著逃,板刀麵弩矢雨的味道可不好吃……河填平了,你們也就解放了,就可以回鄉了……”
十幾個手拿長筒狀玩意的家夥站在倒扣著的籮筐上高聲訓話完,俘虜們便開始幹活了,這世道上就沒有公平可言,看著順眼的都早早的吃飽飯了,那些人負責挖泥,又安全又輕鬆。而更多的俘虜隻能空著肚子,擔了泥土倒進那護城河裏,才能換一張雜糧餅子加一勺子鹹菜。
身後有甲士執刀盤弓,關城上的弩矢也閃著寒芒,隨時可以射下,進退皆死路呐。
俘虜們滿心悲歎,卻不得不挑起簸箕,抬起籮筐,祈禱城上的同鄉能念在袍澤的份上收弦。
心不狠,打不了仗。
這種硬攻的仗,誰也不希望遇上,遇上了隻能盡最大努力為自己的部隊著想,所以,攻城時驅著百姓老弱先登的事例不要太多,等你守軍投石投軟了,射箭射脫力了,精銳再一舉登城。守城方要是心狠的話,麵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箭都不浪費一支,直接當頭一勺煮熟的金汁潑下。
秦越對這種安排打心眼裏有些抗拒,所以今日他都沒出轅門,被曹彬好一通嘲笑。
關城上的趙崇韜也狠不起來,麵對烏鴉鴉擔土填河的俘虜遲遲下不了開弩的命令。
他與秦越不同,他不是心不夠狠,而是沒法子狠。
也不知哪個亡鞍亂嚼舌頭,守不守得住,都是當兵的苦,百姓的苦,當官的哪怕打敗戰了也照樣有官做,西縣城外敗的慘吧,死的人多吧,趙將軍家的大郎屁都沒放一個就降了周,聽立馬就是個軍頭,有可能還要封侯……
嘿嘿,老子在蜀國當節帥,兒子在中周當將軍,誰打輸了他家都是贏。
憑啥子要替他家賣命嗦?
這謠言如瘟疫一般的悄然在守軍傳播著,五千守軍最起碼有三千聽過,而且謠言從來就是越傳越離譜的……
趙崇韜已經能感受到身後目光的異樣了,這讓他如何能對城下那些光著膀子的昔日同袍下的了手?
流言蜚語最難處理,軟硬皆施全方位控製也需要一個過程,當下,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周軍斷流,填土,一寸寸的壘高。
唉,不是子弟兵,指揮起來就是難,起來他乃是利州節度使,這一畝三分地上哪怕不是戰時也歸他節製,可問題是他就任還不到二個月,情況都還沒摸熟呢,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雖然,他帶著不少親信就任,可終歸需要時間扭整。
如今的他隻希望,王昭遠能頂前。
王昭遠來了,黑瘦了許多的他,人雖憔悴,眼中卻更有精神,臉上也有剛毅之色。
“射。”
一聲令下,百弩齊發。
串出一蓬蓬的血花,慘叫聲終於此起彼伏的響起。
……
先鋒大軍在行動,順利拿下興元府的王彥超也沒坐著不動,諸事理順後,他的長劍所向,正是興元府東麵的源州城,那裏有武定軍駐守,替節帥坐鎮的節度判官李瑁一把撕了言語傲慢的勸降信,發誓與城同休。
這下子正中王彥超下懷,當下親自出征,雙刀將韓真率精銳一千為開路先鋒。
李瑁堅壁清野,卻又趁周軍先鋒紮營未穩之際,夜半時分,派精銳出南門,以舟載兵,於漢水上悄悄繞至周營後背,猛然襲之,周軍促不提防,大敗,若非韓真武勇,未披甲即死戰,聚攏了部隊且戰且退,這一戰不知要死多少人。
可惜人是大部分逃出了,營帳甲胄卻被蜀軍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更為心痛的是,三百多匹戰馬被奪。
王彥超大怒,親自行杖,最後又命韓真待罪立功,先登搶城。
源州城陷入水深火熱的戰火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