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三泉關(一)
式如靈貓懶腰起,舌若幼犬吮骨忙。
王昭遠如一條死狗般的趴在春凳上,感受著後背輕輕柔柔的舒爽撩按,不時的喊出“啊喲”輕爽聲。
該死的急行軍,顛的他全身骨頭都散了架,一夜好睡後,再想起來,微動一下手指頭都感到全身那刺骨的酸痛,真是要了老命。
好在,出征前有所準備,兩位慣會伺候饒娘女扮男裝的隨軍而行,
隻是,這般按摩不是個事呐,王昭遠閉著眼,享受著,抗拒著,心想,待會便叫她們換個手法,待會就叫她們換了身法……
然而,一刻鍾過去,他想翻身奮發一路向西時,院外卻有急促的通報聲響起:
“報……”
“西縣探報,周軍行營都虞侯秦越與主帥王彥超當場鬧翻,勢同水火。”
王昭遠一愣,倏的坐起,隻將單衣一披便出了房門,“詳細,具體如何?”
探子把西縣與興州的情況一五一十向王昭遠作了匯報,也難為他事事詳盡,直如親眼所見一般。
“王秦爭執……行營先鋒甲寅差點撥刀相向,幸虧行營都監曹彬起身相勸,勉強維持住了局麵,卻是秦越免除軍職,待罪聽參,鳳州軍歸曹彬帳下聽用,著即日出兵攻打我三泉關。”
“噫,那王彥超沒卵子的不成,他自個呢?”
“王彥超則盡收後勤輜重大權,又因韓保正將軍的變節投誠,如今已率本部大軍向興元府進發。”
“老匹夫誤國。”
王昭遠怒罵一聲,卻用赤著的腳在門檻上一下一下用力的按著腳心,雙手則左右虛推著,漸漸的,有愉色從臉上浮起,嘴角噙著的微笑也慢慢的變成了哈哈大笑。
“助某成大功也……”
“此乃王彥超見好就收,想獨吞漢中膏肥之奸計,怪不得興州得手後不南下搶攻三泉關,而是東向西縣,原來是想經略興元府了,哼哼,有某王昭遠在,豈能容你得逞。”
“擂鼓聚將。”
“諾。”
……
王彥超走了,帶著他的鳳翔軍浩浩蕩蕩的向興元府進發。下午末時左右,陳疤子帶著虎牙軍補進軍營,然後,熱鬧了……
中軍帳中時有慘叫聲響起。
雖然曹義帶著親衛將無關人員趕的遠遠的,但那似笑非笑的慘叫聲卻是聲傳三裏,掩都掩不住……
好一陣才平息了下來。
中軍帳中,笑脫了氣的秦越揉著肚子,似條癩皮蛇般的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向甲寅的眼裏盡是幽怨:“我們是兄弟不?”
甲寅遞給他一杯茶水,臉上卻依然不滿,“誰讓你連我也瞞著呢,害我急死。”
整體事件的始作傭者——木雲,一直雲淡風清的坐在邊上看好戲,此時卻幫腔道:“你若不急,這事就不像了。”
爽氣聊曹彬用力的扇著涼,對甲寅道:“虎子,把那人也折騰一番。”
“先饒他一遭,等下我把他扔河裏去。”
兩個之前幫著按手按腳的幫凶眼見沒事了,悄悄的躲到角落吃肉幹,嚼吃的如熊羆一般。
史成則幫著張侗吹眼睛,這家夥被張牙舞爪拚命掙紮的秦越山了眼睛,開始流淚了。
白興霸則討好的給花槍沏了濃濃的一杯香茶,嘿嘿傻笑。
陳疤子則對有些不習慣的顧北雄道:“不胡鬧,不兄弟,都是二十來歲的郎當人,這般鬧一鬧,兄弟們又真的在一起了。”
“某是羨慕他們,年輕就是好。”
顧北雄看看與武繼烈頭碰頭嚼吃正歡的鐵戰,對陳疤子笑道:“沒想到他也會這般開心,之前跟著你我,卻是苦了他了。”
唯有潘美,整個人都傻了,這玩的也太脫零吧,還有沒有斯文可言?
秦越雖然渾身乏力,神筋都似被抽走了一般,卻還是把潘美那目瞪口呆的樣子看在眼裏,對甲寅笑道:“你們就不想看看當朝衛階的風采?”
潘美激靈靈的醒過神來,撒腿就往帳外跑。
帳內消停了,帳外卻鬧騰了。
先是兩班廚子因為用水的問題絆了兩句嘴,後又因柴禾問題吵了起來,最後,一個你們煙灰盡落在我們的饅頭上了,一個你們盡朝我們的肉上咳嗽啥意思?
還想動刀子?來來來,有種就捅,怕痛的就不是關中爺們。
然後,夥房的事件成良火索,營區內發生了七八起走路相撞,號房搶位的糟心事,吵吵嚷嚷的,幾乎一夜間整個西縣人都知道了,中周軍內訌了。
次日卯時初刻,周軍大營三聲號炮響,角號長鳴。
周軍兵發三泉關。
先鋒大將白興霸一路上都耷拉著臉,好似誰欠他五百萬似的,平素最親近的親衛也不敢吱聲,誰讓自家將主倒黴催的,抽簽抽中了呢。
三泉關距離西縣整整百五十裏路程,道路崎嶇難校有曹彬在,秦越開開心心的當甩手掌櫃,留在西縣做後勤。
得到消息的蜀軍滿不在乎,該吃吃,該睡睡,安安生生的養精蓄銳,直到次日末時光景,周軍先鋒才抵達關下。
關城上,王昭遠手扶女牆,見城下周兵滿身疲憊,卻還列著陣勢緩步迫來,不由冷笑道:“這就是群來送死的家夥,哪位將軍敢出關迎敵?”
“末將願往。”
搶著出班的是一員少年將軍,昂長七尺軀,俊似錦馬超,手按七星刀,雄糾糾,氣昂昂。
王昭遠一見便喜上眉梢,正要開口話,卻聽都監趙崇韜怒斥道:“不知高地厚的東西,軍陣大事,還輪不到你插嘴。”
那少年將軍虎眉一擰,抿了抿嘴,終是臊紅著臉不情不願的又退了下去。
趙崇韜這才略帶謙意的道:“文亮年青不懂事,卻是讓大帥見笑了。”
“哎,這就是趙都監你的不是了,都虎父無犬子,令郎文才武略,也到了該任事的時候了。”
“大帥過譽了,敢問大帥,可是準備一探敵軍深淺?老夫這就親自披掛。”
話音未落,左班又閃出一將來,朗聲道:“殺雞焉用牛刀,兩位大帥於這城頭安坐,某去提那賊將首級回來。”
王昭遠哈哈大笑:“有全將軍出馬,某該彈曲以助威,著你率本部三千人馬,出關迎擔”
“得令。”
這全姓將軍大名師雄,官拜文縣刺史兼本州防禦使,接到飛騎詔令後,立即率部南下,卻是與王昭遠差不多時間進的關。其年方三十有七,自晨書暮武,寫的好文章,舞的好長槍,真正的文武雙全,當下慨然領命,下關點兵。
而王昭遠見城下賊將開始罵陣了,哈哈大笑:“琴聲悠然,不足以顯我大軍之雄霸,該用琵琶。”
這位雅量風流的儒帥果真吩咐童子於城頭之上設椅子,備琵琶,燃沉香,準備於兩軍交鋒之際,彈琴助興。
“錚。”
“錚錚。”
“錚錚錚……”
琵琵聲急,一聲緊似一聲。
隨著王昭遠的五指飛揚間,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聲聲壯懷激烈,恰是那首最著名的武曲“十麵埋伏”,琵琶錚錚,戰鼓隆隆,漢水洶洶,山巒間林木驚懼而顫,地間唯見旌旗飄揚。
關門沉悶開啟,全師雄倒提長槍,身先是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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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再下遊,此河皆以“嘉陵”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