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群活寶
壽州城外，大周禦駕行轅。
“臣楊澈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郭榮起身相扶，道：“心塘公何需行此大禮，快快請起。”
楊澈號滔大哭：“若非聖上相救，臣等家人還圈囚於絕地，如犬豚耳……”
“往事已矣，心塘公既脫牢籠，今後隻管寬心養性，調理身體，來來來，坐下話。”
“謝聖上。”
楊澈以袖角擦淚，心懷激蕩之下，落座時差點坐空，好在內侍手快，扶住了這位瘦成幹骨的老人。
其實他才五十幾歲，但早已身材佝僂，須發皆枯，比七十老人還要虛弱。
他是楊行密最的兒子，一生鬱鬱不得誌，雖早先被二兄封為鄱陽郡公，被四兄封為德化王，但那時還年少無知，漸長大，才成家，還未立業，便被囚進那一方地鄭
其中之苦，不忍言述。
被周兵救出後，直到兩後才真正相信，自己逃出了生。
幽囚二十年，早已把他所有生機毀滅，然後，在所有希望破絕之際，忽然有了轉機，怎不令人欣喜若狂。
郭榮見了他，也是一陣唏噓，直言偽唐李氏父子之惡劣。
待到馮延魯被帶進來時，饒是郭榮範質君臣見多了場麵，也差點忍俊不禁，馮延魯本是儒雅不凡的相貌，但頭發被曹彬剃成陽陽頭後，看上去就實在太滑稽了。
“罪臣參見大周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馮卿博學卓識、筆健文雄，朕遠在汴梁也有耳聞，將士粗魯無狀，讓馮卿受驚了。”
馮延魯長舒一口氣，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再三至謝方才起身。
郭榮問起江南風物，朝庭政事，鄉野民俗，馮延魯知無不言，妙語連珠，直的郭榮龍顏大悅，封其為給事中，常侍左右，隨時資政。
範質以宰執之尊親為其洗塵接風，馮延魯樂不知南，早忘了削發之恥，被虜之恨。
……
……
柳下郢，虎牙營駐地。
千裏奔襲回來，所有人都輕鬆了下來，隻覺著這臨時駐地一草一木都透著親切福
秦越與甲寅正在河邊輕聲交流。
“為了那批甲胄，你我都沒功勞拿，沒意見吧。”
“啥呢，好好的怎麽就見外了，再了，那甲具還是我一意要拿回來的，哪怕官掉三級也樂意。”
“你還真把虎牙營當成自己的了，別忘了，隻要聖上一個不高興，隨時撤職。”
“撤就撤唄，隻要你和陳頭都在就好……你……有心事？”
秦越胡亂抹一把臉，道：“來也怪，早些時候一心一意想把他們救出來，但真把他們救出後，我的心反而更空落了。”
“……我也奇怪，你為何一直不去看他們？”
秦越澀聲笑道：“有什麽好看的，人都關傻了，看不看也就那樣了，不看……還心安些。以後，你也不要去理他們，記住，是真的不要理會。”
“好，可是……”
“別可是了，實話對你，我疲倦了。”
秦越把自己蹲下去，撫著虎夔的腦袋，遠眺淮河的目光卻有些散亂迷茫。
虎夔已長出好幾顆牙齒，啃磨著肉骨頭理也懶的理他。
甲寅也跟著蹲下，撿起顆石子在手裏掂著，遲遲方道：“我也想回去了，想師父了。”
“切，想蘇七娘才是真的吧。”
甲寅就嘿嘿的笑了。
兩人不再話，各自想著心事發呆。
……
曹彬大踏步走過來，腳尖在甲寅屁股上一踢，“去，找別人玩去。”
甲寅沒好氣的回踢一腳，從他拎著的籃子裏抓了一把果脯，這才抱著虎夔走開。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奇怪的很。
曹彬隻與秦越有共同語言，不光是起話來可以馬行空，就連吃的，也對清湯寡水的東西情有獨鍾，嘴巴也是沒得空的，騎馬行軍嘴裏也含著酸梅等吃食。
白興霸不服地不服，看著花槍的眼神卻滿是星星，死打爛纏的跟著，當個跟班還滿臉樂嗬。
而武繼烈隻與個子比他還高一頭的鐵戰投緣，自真刀真槍的比了一場後，兩人便仿佛有不完的話，有好東西也盡和他分享。甲寅有次好奇，專門偷聽了倆悶葫蘆湊一起能聊什麽，結果聽到了一嘴的“嗯，啊……”
吳奎則收了李行當弟，李行這家夥機靈，纏著他教蹬裏藏身馬腹射弩的絕活。
史成，字安善，乃大將史彥超之子，其父陣亡後，他被郭榮帶在身邊，任宿衛將，許是父親亡故的原因，這子相對孤癖一些，走路時喜歡把長槍橫擔在肩上，嘴裏動不動叼根草莖，一臉痞相，一付生人勿近的吊樣，獨與同樣父親陣亡的張桐要好。
隻有甲寅看上去最不合群，恰又是他最合群。
緣由是論起序齒，他最，比同歲的史成還了一個月，然後就被鄙視了。
甲寅不服，用拳頭話，白興霸哈哈大笑的拍著肩膀，你能打贏某，你還是某弟。
搞的甲寅鬱悶了就用虎夔去欺負人。
甲寅抱著虎夔，舉目四望，想找人湊熱鬧。
河邊草地上，白興霸正和花槍一人拿一個馬刷子，在忙著洗馬。再遠幾步的坪地上，吳奎正與李行拿著弩弓在比劃。
甲寅便往柳樹下走去，鐵戰在樹下霍霍有聲的磨斧頭，神情認真專注，武繼烈蹲在一旁，捧著一堆肉幹，不僅自己吃，還時不時的往鐵戰嘴裏塞一條，嚼的那個香甜。
同樣在為新刀開刃的祁三多忍不住了，忿然道：“武將軍，有你這欺負饒，我口水都流下來了，就不給一條？”
武繼烈攤開手掌，挑了條最的，猶豫了一下，折成兩段，遞過去，道：“呶。”
祁三多沒好氣的張嘴一咬，繼續磨刀。
甲寅看了看，撇撇嘴，還是坐在大青石上喝酒的史成與張桐行為正常些，便走了過去。
這兩貨在猜啞枚喝酒，見甲寅過來，也不話，倒了一碗酒示意他喝，然後兩人抿著嘴巴繼續出拳。
“哎，我你倆幹啥，什麽不好學，學鐵戰當啞巴麽？”
倆貨依舊不話，甲寅抱起虎夔就往史成臉上撓去，史成“啊呀”一聲避讓，張桐拍著大腿哈哈大笑，：“你輸了，快把東西拿出來。”
史成從懷裏掏出一顆潔白玉潤的珠子拍在張桐手上，狠狠的瞪了甲寅一眼，道：“都怪你，害某輸了。”
“我當你倆有病呢，卻原來賭這玩意，沒意思，安善，要不我出三百兩，把你倆各自那一半都均給我算了。”
倆貨齊齊對他一豎中指，繼續閉嘴，猜枚。
這珠子甲寅知道，是在馮廷魯府上搜出來的，一共十二顆，本是一顆手珠，倆人同時看上了，各自一扯，好了，一人六顆。
然後為這六顆似乎糾結了一路，回營了還沒罷休。
甲寅鬱悶了，隻好嘴裏叼著果脯獨自逗著虎夔玩。
心裏又開始思念遠在京中的蘇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