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禍兮福所倚(一)
碎磚破瓦,土牆疙瘩,亂七八糟的雜物把原先的臭水塘填堆成了一座山,甲寅沿著界樁繞了一大圈,巡視著自己無心插柳柳成蔭的領地。
而不遠處,是高高聳立的巨龍骨架,也不知道禮部這些文官們是怎麽把這巨龍給運回來的,而且搭成了一條完整的骨龍,連牙齒都顆顆保留著。
聖人出,真龍現。
這條骨龍為郭榮帶來了神聖的光輝,舉國上下莫不歡欣鼓舞。
而這巨大骨龍也成了京都一奇,每都有無數人來觀看,有年老的甚至匍伏跪拜。
禮部受到了隆重的嘉獎,虎牙營的功勞卻似乎被忘了。
趙山豹東竄竄,西看看,好半才憋出一句話來:“虎子,這一片地都是你的?”
甲寅看著周邊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忙碌景象,揮揮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塵,道:“是,原先隻是隨意買的,哪知道就賺翻了呢。”
“乖乖,你躺床上一輩子不用幹都有的吃了。”
“我恩師曾教我一句話,‘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爺這事還真應了。”
“不怕,誰敢動壞腦筋,某幫你揍他,昨你打爽了,某卻半點力氣沒用上,正別扭著呢。”
甲寅笑笑,道:“山豹,你看這裏做什麽好,要起宅子的話,規模可就嚇人了,除非王侯豪富之家,否則誰用的了這樣的大宅子。”
趙山豹舔舔嘴唇,道:“要我,就賣了它,然後躺金山上睡覺。”
甲寅不再話,雖然知道趙山豹的是笑話,可自己也一腦子漿糊,二十畝地,用來幹什麽好?
自己師父是不管這事的,秦越腦子活,可他不在,否則可以問一問他,關老六不能問,一問準給自己麻煩,還有誰可以問呢?
他心裏有人選,可不敢。
迷迷糊糊的想了許多,終理不出頭緒來,趙山豹吃了半灰塵,早不耐煩了,一連催著走人,甲寅隻好起身,卻是先回了關家大院。
“虎子,約架比武為什麽不叫我?”
麵對關春花的責備,甲寅早有準備,道:“你們剛搬過來,這麽多人,拖家帶口的,可不敢拖著下水,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拿捏不了我。”
關春花還要再,關老六咳嗽一聲,道:“虎子的對,但虎子你做的不對,總該先知會一聲,雖為大家著想難免縮手縮腳,但真事到臨頭了,咱也不怕,到時大不了再上山。”
“謝關叔,不過這次事雖過去了,但這城裏我卻一時不好再呆,為了安全起見,這幾日我先回師父那,特來和您一聲。”
關老六點點頭,“也好,有事兩頭互相報訊。對了,這兩時常有個蘇府的廝過來問訊,昨還有人在這候到黑,請你有空去一下蘇府……”
關老六不下去了,因為他倏的發現甲寅整個人都亮堂了起來。
“關叔,他有什麽事麽?”
“具體不知,隻有大事相商。”
“謝關叔。”
甲寅一閃身就出了門,趙山豹忙去解韁牽馬,“有馬呢,你瞎跑什麽。”
關春花想追出去什麽,卻被父親嚴厲的眼神止住了,直到甲寅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關春花才扭身回來問:“阿爹,怎麽了?”
“把心思斷了吧,這頭老虎長翅膀了。”
“阿爹……”
關老六沒有再話,雙手一背,轉身回屋,隻是那本是壯實的身子,似乎有些佝僂。
蘇府在哪甲寅自然知道,但到了十字街口卻又犯了躊躕,打著馬轉了好幾圈,卻是先去了成衣鋪,給自己來了兩套雅致的窄袖箭服,配了衫,靴子,又要給趙山豹來兩套,可他手臂奇長,沒一件是合身的,隻好量了尺寸定做。
又去四寶齋,選了筆墨紙硯,又選了古檀色印花名刺若幹,卻是找一家清淨客棧,沐浴靜心,方研墨鋪紙,把“甲寅”與“專程拜謁”六字練了百十遍,方在名刺上寫好,具上日期,卻是一連寫了十幾張,最終勉強選出一張,略微滿意的點點頭。
趙山豹看著他做把戲一般忙碌了半,就為了這六個字,看傻子一般的看著甲寅,“你沒發燒吧?”
“我幹鼎鼎重要的大事呢。”
甲寅親自到蘇府送帖,然後也不回西山了,在客棧歇下,與趙山豹喝酒聊消磨時間,晚上翻來覆去的滾床單,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早起洗澡,從頭到腳換上一新,騎上被趙山豹梳洗的幹幹淨淨的戰馬,心裏發虛,就沒敢讓趙山豹一起去。
辰時三刻,準時到了蘇府,出來迎接的卻是郭銘武,這讓甲寅很是意外。
“家主在西域一直未回,府裏也就某與你熟一些,不會見怪吧。”
甲寅一腔熱血早散去泰半,臉上去盡可能自然的道:“能見到郭師傅,那是最好也沒有的了,我才從江南回來,卻是不知蘇府找我何事?”
“這個某也不知,七娘正在花廳,請。”
甲寅一腔熱血立時又湧上了心頭,隻覺的走路都輕快了幾分,“蘇娘子她……身體大好了麽?”
“好了,早就好了,江寧的事務也上了軌道,起來這事真要多謝你了。”
“舉手之勞。”
郭銘武有些訝異,這子,好象有些變了。
話間,待客的花廳就到了,卻見蘇七娘站在門口相迎,身後跟著在江寧見過的黑臉婆婆以及雙兒等丫環。
“見過蘇娘子。”
“見過恩公。”
甲寅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從容樣子就破了,撓撓頭道:“叫我名字就好,哦,我有字了,叫元敬。”
蘇子瑜差點忍俊不禁,本已浮上兩腮的紅暈就滑下去了,微笑道:“那我就叫你甲兄如何?”
“對,這個好。”
這時雙兒又來見禮,相讓著在椅子上坐了,獻上香茗。甲寅乘這機會,調了呼吸,又開始從容起來,對蘇子瑜道:“我聽關家大院的人貴府找我有急事,卻不知……”
蘇子瑜不答反問:“聽甲兄前日與宋三郎以武會友,不知結果如何?”
甲寅心想,不愧是大家族,耳目就是靈通,便道:“僥幸,也多虧了貴府相贈的寶甲。”
“那不知……保康門外的那塊地,甲兄有什麽規劃沒有?”
甲寅一顆撲騰的心就不跳了,“原來是為這地,原來是為這地……”
他養氣功夫還未到家,臉上就有了一絲沮喪之色,聲音也疲憊了起來,“還沒想好,原先是糊塗買的,現在還是糊塗的。”
蘇子瑜以為他為與宋炅結怨之事煩惱,不疑有他,“那有沒有想過出售?”
甲寅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股認真的樣子,心裏的戾氣一下子就發作出來,搖頭道:“不賣,我留著給師父打鐵。”
蘇子瑜愕然,打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