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隻是個傳話的
峻如斧削的山腰上,一條土路如懶蛇一般在直壁峭崖上蜿蜒著向上攀延。
在夕陽暖暖的照耀下,怪石、峭壁、蒼鬆個個抖擻著精神,昂首挺胸,如遠古的士兵,沉寂的注視著牽馬而行的三位陌生人。
打頭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黑粟色的皮膚,虎眉大眼,直鼻闊嘴,身形高長,寬肩窄腰,手臂上的肌肉把衣袖撐的緊緊的,看上去充滿力量。
他左手提刀,右手牽馬,用手臂擦擦眼角的汗水,抬頭望了望高聳的山峰,扭頭道:“師父,你倆快點,不然日頭落山了。”
落後三丈距離的是兩位大袖飄飄的光頭和尚,正是懶和尚與鐵羅漢。聽見甲寅催促,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急。”
甲寅見前麵陰陽兩山交匯處,有一虹瀑布飛流直下,響聲如雷。便道:“我先去前麵歇腳,喝水。”
此番到扁擔山打探消息,是明目張膽的打著勸降招安的旗號,是以無需隱蔽行藏,估計還沒上山,關老六的哨探就得了消息,所以隻管大膽的往前走。
當然,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以策萬一還是有必要的。
繼續前行不過半裏,潭水已近在眼前,但坐下歇力喝水的計劃落空了,四五個彪形大漢突兀的從山石林後冒出來。
“什麽人?”
“殿前司虎牙營第三旅,旅帥宣節校尉甲寅,奉令拜山。”
“原來是甲校尉,後麵兩位是……”一位頭目模樣的人上前一步問話。
甲寅見其黝黑的皮膚,臉上滿是刀刻般的深深皺紋,花白頭發,滿口黃牙,握著刀把的手上滿是疙瘩老繭,雖然穿著一身不錯的衣服,卻依然一付淒苦模樣,想來也不是關老六,便道:“我師父。”
那人便自我介紹叫傅大春,奉寨主之命來接貴客雲雲,甲寅不喜客套,與另幾位點點頭便算是招呼過了。
懶和尚更是瀟灑,直接把韁繩往夥計手上一丟,懶懶的撐一個懶腰,方才隨眾上山。
過了瀑布潭,一路上去防守便嚴密了,甲寅看到了好幾處值哨點,還有好幾座大石上堆積著大不一的石頭,顯然也是用來防禦的,而那緩坡上茅草植被密布,估計也藏有不少陷井窩弓。
甲寅心想,這裏地形險,防禦嚴,可比應家寨強多了。
可山寨,卻又簡陋了許多,亂石堆砌的防禦牆後,是五層平整的坪地,如梯田般一彎彎的層疊,想來是山勢的緣故應地製宜。
左右兩側是一間緊挨一間的草房,牆卻是用木條茅草糊著泥巴拚的,並不能多擋風雨。正中是一座大屋,粗大的原木搭建,倒也高大,門上方掛著“聚義”二字,卻是橫直豎方,刀斧所鑿,硬朗霸氣。
一個精壯的漢子率眾在寨門口相迎,傅大春介紹,這便是大當家的關老六。
甲寅見其人年紀不過四旬,身材不高,矮矮壯壯的,臉上留一圈硬紮的板須,加上豹眼虎眉,直如三國猛張飛一般。
關老六人看著粗豪,話也直爽大方,互相見禮畢,開口就寨子,沒好東西,隻打了一隻四不像,正用老酒壇煨著,就等貴客來開席了,卻不知兩位大師是吃素的。
懶和尚笑道:“我倆卻是不吃素的,無肉不歡。”
關老六哈哈大笑,大手一揮,“請。”
三人被迎送至聚義廳,廳裏別無他物,隻有一張長長的原木大桌,少可坐三十人。桌上擺好了碗筷,卻沒上菜,眾人謙讓了一回,分賓主坐定。就有夥計端著菜上桌,隻五六個比洗臉盆還大的木盆,卻無非是山間野菜和鹹魚蝦幹。
又有兩夥計抬著一個酒壇子進來,灰撲頗,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熱氣。
酒壇在桌邊放下,關老六親自動手,用刀背輕輕一敲,壇口封泥四裂而落,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又用抹布仔細的擦幹淨壇口,這才拆了荷葉,開始往大盆裏裝盛,卻是紅通通油潤潤的大塊連骨肉。
“隻這一個葷菜,實在簡慢了。”
接著又上酒,是個壇子,不足十斤。卻是隻給三裙了,自己與五位陪客都隻半碗作陪。
甲寅看看兩位師父,卻見兩位師父都不話,隻好硬著頭皮裝模作樣客氣了兩句,開始喝酒吃肉,酒水入口卻是寡淡,甲寅眉頭微微一皺,又挾一筷肉吃了,卻是香酥異常,十分美味,禁不住讚一聲:“好。”
關老六眉開眼笑,道:“這是俺祖傳秘方,任憑什麽肉,隻要往這酒壇裏一倒,用細火煨上一,神仙都要下凡。喜歡就多吃,吃完了明兒個再獵。”
甲寅有肉就歡,酒不酒無所謂,一頓飯吃的甚是歡暢。
飯畢,撤桌換茶,正事方才開始。
“看,收編了都有什麽條件和好處。”
一談正事,關老六開始肅容,一股威嚴自然發散出來。
甲寅有些不適應,下意識的看了眼師父,卻沒收到任何提示,隻好幹巴巴的道:“一個條件,二個好處。”
甲寅頓了頓,覺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條件是你們現有的錢糧上交一半。”
“呯”的一聲,卻是有人立馬拍了桌子,“你們怎麽不去搶?”
甲寅撓撓頭道:“我隻是傳話,指揮使與虞侯就這麽定的。”
關老六眼神一斜,止住兄弟們的發彪,笑道:“條件俺們知道了,好處呢?”
“一是你們大夥可以隨軍進汴梁,把身份漂白了換個安定生活,同時,軍中給你們一個旅的編製,旅帥由關寨主擔任。二是為你們報血仇,殺了喬三槐。”
關老刀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手下就沒這耐性了,拍著桌子道:“當我們白癡麽,要過太平日子,去哪不可以,要遠去汴梁麽?”
“我不知道,但秦虞侯這是你們最好的選擇,想真正從江湖中上岸的唯一安全選擇。”
關老六再笑,道:“甲校尉可知我倉中有多少糧草,又有多少金銀?”
甲寅一愣,搖頭不知道,然後又不確定的看了兩位師父一眼。、
懶和尚道:“別看我們,為師隻是跟著你來散心的。”
這一回,關老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