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傷情之淚
荒雪躺在草堆上靜靜地看著他,臉上忽而現出一絲笑容,忽而又愁緒滿麵,悲涼不已,似乎心裏有著說不出的苦楚,心裏各種情緒交雜,美麗的眼眸中竟流出兩行清淚來,為了不使古流玉忽然睜眼看到自己這般模樣,身軀一動將臉麵翻到內裏,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古流玉不久也從打坐中回過神來,看著荒雪妙曼的身軀,心裏竟升起賞心悅目之感,以手支頤靜靜看著,然而目光落在背上的胸甲和腿上的護甲時,忽然感到一陣怪異:“看這護甲非金非鐵,上麵的光澤又忽隱忽現,不知是用什麽怪異礦鐵打造,而且似乎有一點點似曾相識的感覺,真是奇怪。”
站起身來,輕手輕腳走了過去,蹲下身子,伸出兩指往腿甲上摸了上去,就在手指觸及上腿甲的時候,頓時感到裏麵一股極其狂躁而猛烈的力量穿行其中,心裏陡然一驚,一股靈魂之力延伸出去,而就在此時,無數的虛幻影像透過靈魂之力猛然出現在自己腦海之中,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嘶嘯,如同煉獄中備受煎熬的亡魂。
正在古流玉萬分驚詫的時候,沉睡中的荒雪猛地翻身坐起來,食中二指劍指指出,頓時一道劍氣激射出來,向著古流玉脖子上刺來。
古流玉萬料不到荒雪會突然醒來,又會在這突然之間向自己出手,對方修為在氣靈階別,而且這一招毫無征兆就突然發出,可說是快到讓古流玉毫無防備,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麵倒退,但是即便如此,也躲不過這道劍氣。
荒雪就像是在睡夢中突然受到致命攻擊而奮起反抗,一招劍氣順著手指激射而出,頓時看到麵前之人是古流玉,眼中現出一絲慌亂,手指上劍氣一偏,頓時從古流玉脖子上擦過,割出一道細小的傷口,沁出一絲血跡。
劍氣射向洞內石壁上,嗤的一聲沒入其中,沒有打落半點土石下來。
古流玉渾身冷汗直下,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咕嚕”一聲咽下一口唾沫,那道劍氣之強,可說已經在自己“歲月天華”之上了。
荒雪慌亂的眼神片刻恢複平靜,二指再次逼近,抵在古流玉頸子上,喝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麽?你到底想做什麽?”
“荒雪姑娘,我……你別誤會,我並沒有對你做什麽,我隻是……”古流玉心知荒雪已經產生誤會,急忙解釋,但是自己手指抹在別人腿上,又沒當事人逮個正著,就是說出也沒人相信自己沒有意圖不軌。
“你知不知道旁人是不能隨便碰我的身體,不能隨便碰的。”荒雪聲音漸漸拔高,音聲中帶著悲泣,雙眼水霧一起,竟是哭了起來。
古流玉頓時大窘,沒想到荒雪竟然對自己的身體這樣看重,雖然自己並沒有打算趁她熟睡而輕薄,但是對方已然認定自己碰觸了她的身體,自己若是極力解釋,更顯得自己無賴下流。
正要說一些話安慰的時候,荒雪梨花帶雨地收回手指,將頭埋在雙腿之間哭了起來。古流玉麵對這般情景,更是手足無措,九色花蟒聽到洞內聲音,將腦袋探了進來,隻是它一個畜生對於這些人類的情感懂不了多少,偏著頭愣愣地看著。
古流玉朝著花蟒甩出一根燃著火的樹枝,喝道:“出去。”花蟒又無趣地將頭縮了回去。
“荒雪姑娘,我是無意冒犯,還請你見諒,大家都是修習真武之人,性情中人,嗬嗬,其實這也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個……何況我也並沒對你做什麽,隻是看你身上護甲非同一般,一時好奇罷了,我就……哎呀,我這怎麽說呢。”古流玉說出這些話時,都感覺自己是個吃幹抹淨不負責任的流氓,一時捂著腦袋苦思良策。
荒雪螓首微抬,一雙朦朧的眼睛看著他,說道:“我不是在乎這個。”
“啊?那……那你剛才是在意什麽?”古流玉心裏一鬆,對方不是那麽可以在乎自己身體,那許多事情都好解決了,但是心裏又疑惑起來,雖然隻是碰了一下,為何她會有這麽大反應?
荒雪將頭側開,躲過古流玉眼睛,道:“反正你別隨便碰我,尤其在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那樣,那樣你會死的。”
古流玉心頭陡然升起一股寒氣,這話在一個美貌的女子口中說出來,竟是那般地果決,不讓人有半點置疑。雖然自己修為隻在氣師,比起對方氣靈修為差得太遠,但是自信一般的氣靈強者要擊殺自己還很困難,然而聽到荒雪這樣說,心裏仍是感到一陣不自在。
隻聽荒雪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不想你死,就請你別在我防備最低的時候接近我,那個時候的我,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難道跟這身護甲有關?”古流玉心頭大為奇怪,問道,“方才我碰觸到護腿的時候,看見有凶靈惡鬼出現,是不是這個原因?”
荒雪一聽他說自己看到凶靈惡鬼,閃現出一絲慌亂,連忙說道:“你不要管這些,你若想要我再跟著你,你就不能問這個。”
“什麽叫我想讓你跟著我?我隻是看你一個女子身體出了狀況,要是丟在沼澤裏勢必會喪命於此,這才幫你一把,難不成你還認為我有什麽企圖不成?”古流玉心裏暗暗納悶,這女子說話可真是到處摸不著頭腦。
那絕美女子也似乎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臉上一紅,眼光四處遊走,不知所措。
古流玉見他一臉窘迫神態,已經猜到幾分,心裏大樂:“原來是你想跟著我,哈哈,卻偏偏說我想要你跟著我,你這姑娘可真有意思,不過有你這麽一個角色沒人陪在身邊,一路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寂寞,比起臭蛇好上千百倍了。”
“荒雪姑娘,這世間還早,再多休息一會兒吧,我不靠近你就是了。”古流玉退了回去,在自己的草堆上睡了。
荒雪看著倒下去的古流玉,伸手往自己身上的護甲摸了一陣,心中一時升起一股莫名感觸,雙眼跟著又留下淚來。
古流玉雖然閉目躺下,但是靈魂之力卻是釋放出來,暗自觀察荒雪,這時一見對方流淚,立馬又坐了起來:“荒雪姑娘,你有什麽難過的事麽?可否對我說說,心裏若是憋了太多傷心事,會將人逼瘋,但是找個人說出來,那就會好許多,你若不介意,我可以當當你的聽眾。”
荒雪忙伸手將淚水抹去,說道:“古公子,很多人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隻是被命運所操控和玩弄,就像我一樣,不管我實力達到何種地步,都逃不脫那隻命運之手的掌控。”
“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因為身上帶有惡鬼怨靈的這身護甲?”古流玉奇怪地問道,“你年紀輕輕,卻有這樣高深的修為,想來是因為這身怪異的護甲了,既然這身護甲操弄這你的命運,那為何不將它脫下來?雖然強大的實力足以吸引任何人做出任何瘋狂大事情,但是對於力量的掌控,終究是需要自身付出巨大的努力,從旁門左道得來,終究會遭受反噬的一天。”
“取不下來了,我也不能將它取下來,我雖然時常受到這身護甲中怨靈的折磨,但是無論如何我要完成我的事情,即便是死,讓靈魂進入無間煉獄,我也要完成我的事情。”荒雪雙手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慘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巨大的恨意,讓古流玉都不禁感到心驚:“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能讓她如此的不顧一切?”
忽然想到一事,不禁說道:“這身護甲不能取下來,所擁有的主人還會受到內中的怨靈折磨,這……這怎麽跟傳說中的‘天甲’這般類似?”
隻見荒雪渾身一震,臉上的驚慌之色比之先前更甚,似乎自己有什麽秘密被揭穿一般。
“難道,難道這身護甲就是‘天甲’?你是玉蠍子?”古流玉大驚,指著麵前的惡人失聲問道。
荒雪坐在地上不停往後挪,最後抵在牆壁上,甩著頭叫道:“你不要問了,你不要問了。”
“你真是玉蠍子?想不到玉蠍子會是個女的!”當初在千陀族與玉蠍子照麵的時候,對方完全被包裹在鐵甲裏麵,看不清麵容,但是從裏麵發出聲音卻是一個男聲,所以所有人都以為玉蠍子是個男人。可是誰又想得到,玉蠍子的廬山真麵目,會是這麽一個絕色傾城而內心又脆弱無比的女子。
麵前的女子一臉淒楚地看著古流玉,眼眸中淚光瑩瑩,就像是一個被關在地牢裏等待古流玉拉她一把的可憐之人。
古流玉見她沒有否認,頓時覺得頭腦發脹,不禁皺著眉頭倒退了兩步,然而他這一後退,在女子眼中卻是另有一種意思:“不願接受麵前這個曾經與千陀族和海蟾淵作對的玉蠍子。”
就在古流玉一失神間,荒雪猛地站起身來,朝著洞外衝去,身上的鐵甲卡擦擦作響,頓時衍生出一片片的鐵甲,迅速將荒雪全身包裹起來,不留下一絲皮肉在外麵,等到幾步跑出洞的時候,“天甲”後背上伸展出兩道鐵翅,迎風一展便已經衝霄而去,隻在暗夜裏留下一道銀色流光。
就在荒雪起身往洞外衝出去的時候,古流玉分明看到幾滴淚水從她的臉龐滑落下來,滴落在火堆上麵,被炙熱的火一烤,瞬間消失在空中,古流玉心頭一顫,忙叫道:“荒雪姑娘。”跟著衝了出去,然而天甲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隻留下一道殘痕。
“古流玉啊,她這麽一個可憐又脆弱的女子,你為什麽就這樣將她傷害了?在她最需要心靈幫扶的時候你竟然退縮了,現在人已經走了,要再見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會在什麽地方,那個時候,她會接受你的道歉嗎?”心裏感歎萬分,荒雪雖然沒有說起她自己的過往,但是從剛才她的說話和表情中,古流玉已經能大致猜出一些,能將天甲穿在身上的人,絕對是懷著一個巨大仇恨而又走投無路的人,而非是一個單純而瘋狂追求力量的人。
看荒雪一臉的柔弱和淒楚,也並不是那樣不顧一切追求武道巔峰的人,更像是一個跌落在深淵中的無助的可憐弱女子,淒涼的美,讓人升起一股想要攬在雙臂下保護起來的衝動。而就在那個內心脆弱,隻能借助天甲來掩蓋自己柔弱一麵的可憐女子,在決然離去時滴下的那一滴淚水,就像落盡古流玉心海中的一顆隕石,翻起了滔天巨浪,或許讓他這一生都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