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隨心而為莫失莫忘
下雪不冷，化雪冷。
昨夜的雪下了一夜，今晨卻暖陽正盛。
西北方吹來的風帶著幾分寒意，吹在窗戶發出輕微的聲響。
溫暖似春日的屋內，青箬摩挲著熱氣嫋嫋的茶杯，好奇的看著麵前的男子，半晌又開口問道：“虹兒怎得能參加明年的殿試？”
景興帝淺抿了熱茶，麵上暈著淺笑，“虹兒如今已是解元。”
青箬眉頭展揚，眼裏熠熠生光，“真的？”解元相當於現代的省級狀元了。
景興帝點了點頭，“章先生對虹兒更是讚譽有佳，通過會試不在話下。”
青箬眉眼裏的星光愈發明亮，章先生乃是當世大儒，得景興帝推薦必定是對虹兒親自教授。
她笑得更加真誠，“我替龍家姐弟謝謝你。”
涼眸深邃，靜靜凝著女子的眉眼，“朕如此，並非隻為龍家姐弟。”
平素清冷的眉眼帶著灼意，令青箬有些無措，她緊緊捏著杯壁，隻覺得麵頰也升起溫熱，忙垂下頭，淺淺抿了口熱茶。
青箬垂下的眉眼自然沒有看到那雙深沉的涼眸裏掠過的幾分失落。
一時間，二人皆不再開口，空氣中流動著滯悶。
倏地，廂房門被人敲響，“公子，該換藥了。”是商延。
青箬聽到商延改了稱呼，想著必定是有外人來了，遂站起身退到一旁。
景興帝淺淺應了聲。
不消片刻，房門被打開，商延身後跟著一位沙彌。
沙彌近了前，站在景興帝麵前，“施主，貧僧給您換藥。”
景興帝微微頷首，“有勞小師父了。”略了略，他又道：“師父將藥放著吧。”
眾人愣了下，小沙彌依言便將手裏的托盤放在矮盤上，“那貧僧先告退了。”
商延同小沙彌退了出去，合上門，室內複又恢複安靜。
景興帝取了手邊一直暖著的茶壺替自己的茶杯滿上，細嗅著茶香，淺飲著。
青箬望著矮案上的紗布及藥膏，又抬眸看著自怡自若的人，試探的開口問道：“青箬給陛下換藥？”
男子放下茶杯，眸色內斂，“好。”
青箬心下暗暗翻了記白眼，這丫是不是故意的？
心裏雖是這樣想，人卻乖乖的走上前。
好在室內燃了銀炭，甚是溫熱，將青箬麵頰旁的緋紅遮掩了幾分。
煙灰的大氅下隻著了玄色織錦暗紋裏衣，青箬將大氅掛在一旁的衣架後，拉著蒲團蹲坐在他身旁。
窗外陽光暖照，西北的風將竹林吹得沙沙作響。房頂上半化的雪團滑落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室內溫度越發的升高，青箬覺得自己手心都開始膩起汗漬。
頭頂似有若無傳來的溫熱呼吸灼著她麵上愈發滾燙，心跳也抑製不住的咚咚作響。
青箬貼近景興帝的身子，替他解開腰側的衣帶，垂眸瞧向一旁鬆黃的地板。
伸手細緩地拉開他的衣領，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似要跳出胸腔。
她半屏著呼吸，垂眸替他解開裏衣。
衣衫半解，露出健壯白晳的胸腔，青箬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停窒，手也頓住在半空。
“怎麽了？”
胸腔微震，頭頂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手指輕顫了下，青箬搖了搖頭，收斂著心頭的慌亂，“無事。”
頭頂傳來男子輕微的悶笑聲，立即引得她的耳垂更紅潤幾分。
她暗暗吞咽著，心頭暗罵著自己。
以往在養心殿她又不是沒有看過，怎得今日這樣膽悸。
青箬忙排開雜念，全神貫注地替他換著藥。
景興帝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
她的雙頰泛著緋色，小巧光潔的鼻頭沁著密密的汗珠，眸光專注且認真。
幽深的涼眸裏蘊著柔和的淺笑，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想撫上她的麵頰。
驀地，腦海中浮現出女子澄澈的眸光，隨之是她清脆堅定的聲音，“或許，他是我極重要的人。”
抬起的手臂微頓，複又無力的放回在案桌上，半響後緊握成拳。
薄唇緊抿，涼眸又恢複往日的疏冷。
半響，青箬替他換好藥，係好衣帶後起身取了大氅披在他身上。
正收拾著紗布，身側的男子開口道：“退下吧。”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寡淡。
青箬手臂微頓，片刻後恢複如常，應著聲，“是。”說著，端著收拾好後的托盤站起身。
待行至門前，她回頭看去，男子正垂眸看著案上的茶水騰起的熱氣，氤氳間，他的容色模糊不明。
抿了抿唇角，青箬終是推門走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腦海裏一直回旋著景興帝方才的奇怪。
感覺他前麵還挺好的，怎麽換了藥之後態度冷淡了許多呢？
“阿彌陀佛。”分神之際，前麵響起一聲佛號。
青箬抬頭看去，不遠處的路口正站著一位慈眉善目，身形微胖的和尚。
看著他投過來的目光，青箬心下計量一番，走上看去。
合掌朝他福了福身，“師傅。”
和尚麵上笑意不減，“施主既然回來便好。”說完，朝她點了點頭後便朝前走開了。
青箬眉頭微皺，心頭也泛了疑惑，奇怪地看著他的背影。
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師傅，等下。”說著，她便追上前去。
和尚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師傅，您知道我從何而來？”
和尚但笑不語，以示默認。
青箬心頭湧著緊張，“那您知曉我為何而來嗎？”
“自是上天安排。”和尚麵上笑得一派神性。
青箬明白，他同自己打著啞謎。
心頭計較一番，她又問道：“那師父能告訴我你能告訴的嗎？”
和尚手裏撚著長串佛珠，“既是上天安排，那便皆是不可說。”
青箬有些泄氣，卻也不好強求，“多謝師父了。”
“但老納有句話想送給施主。”
抬眸看著和尚的目光亮了幾分。
“隨心而為，莫失莫忘。”說完，他又念了句佛號，轉身大步走開。
青箬麵露困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盡頭的轉角，心頭反複思量著那幾個字。
盤坐在矮案前，青箬支著下顎看著香爐間升起的煙波。
自回來後她便一直思索著那和尚的話，同樣也考慮著以後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夕陽漸沉之際，廂房門被敲響，外間傳來嬤嬤的聲音，“龍姑娘，公子找你。”
青箬恍神片刻，應了聲，“好，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