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看清
天色方明,金嬤嬤受內務府安排,讓人重新修剪養心殿前的草坪。
眾人俱是不解,明明幾日前才修剪過,為何今兒又再弄一次。
大家雖是疑惑,卻也遵命辦事。
天色開始悶熱起來,眾人加緊修剪著。
苓蘭看著青箬正躬身將旁人修剪下來的枯黃雜草掃到竹篩內,她便將剪刀遞給旁邊的人,走到青箬麵前,“青箬姐姐,這裏我來吧,你歇會兒。”
數日前的早晨,青箬起身後身子開始發熱,雖去了醫署看過,但到現在仍舊沒有大好,不時有些咳喘。
青箬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去幫辛兒吧。”說著,她加快著手裏的動作。
青箬是想趁著景興帝未下朝會前離開養心殿,盡量避免再看到他。
那日建章宮的景象一直在腦海裏浮現,雖然知曉現實的殘酷,卻在真正麵對時又缺乏勇氣。
那日在她伏地的那刻,金絲盤龍靴從眼前掠過,沒有停頓,沒有遲疑,遠去的腳步聲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以為是。
不過片刻的工夫,粉白錦繡鞋停在眼前,龍玉竹挑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有些人當真是可憐,縱使陛下給了幾分顏色,還真當自己與旁人不同。”她的語氣滿是譏諷,每個字碾在青箬的心頭像是一碗碗熱水,燙得她皮開肉綻,無地自容。
原以為,自己到底救過他,多少有幾分情誼在。卻未想到,她隻是旁人眼裏的小醜,自以為是的感動著自己。
那晚,她枯坐在寂冷的夜色下,弦月半隱在濃黑的天際,慘淡的星子時明時暗,偶爾飛來的孤鴉發出哀鳴,無一不在嘲笑著自己。
或許在最最開始的時候,那人便想將青箬與虹兒貶入幽掖廷,隻是看似寵信的將他們留在身邊,不過是要利用他們,徹底鏟除前朝餘孽。
如今戰事一了,青箬與虹兒便沒了用處,一個打入幽掖廷受役,繼續被監視著,一個或許已經死在去許平府的路上。
而平安村那幾日的溫柔也不過是他在逢場作戲,說什麽其實他早知曉自己不是青箬,那也隻是謊言。
漆黑的夜空下,女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有些孤冷無依,有些淒慘落寞。
自那日從建章宮回來後,苓蘭覺得青箬有些不對勁,不是風熱造成的病態,倒像是心裏頭有事兒。
看著好像沒什麽變化,但她的眼神明顯沒有亮澤,行事也有些遲鈍。
以往有管事故意找茬,青箬會義憤填膺的朝他理論,縱使被罰她也不屈。
可現在無論誰找她,她都是一樣的反應,那就是沒有反應。
有一回,她還看到有幾個人故意將她圍在牆邊踢打,她也隻是抱頭躲著,沒有反抗,沒有發怒。
自己開口問她,她也隻是搖著頭說沒事兒,苓蘭知道她在騙自己。
同張嬤嬤說了,張嬤嬤看著青箬,半響卻嘲笑的看著她,嘴裏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有人癡心妄想,現在醒了,心裏沒念想了唄。”
苓蘭不明白,但知道張嬤嬤說的意思,可看著青箬的模樣更像是失去了支柱一般,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苓蘭正憂心的看著青箬,不遠處傳來一聲唱喝聲,“陛下駕到。”
宮人們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跪下身,將頭埋得極深。
少頃,穩健的腳步聲自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