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害怕
身後的喊殺聲已逐漸遠去,李秉煜感覺到心口不斷朝外竄的寒意,一陣一陣,像海浪一般朝他的頭頂襲來。
方才的箭羽像雨幕一般,朝他們傾瀉而來。
揮掃間,側方位置又飛來數支,一個不甚一支利箭正中他的後肩。
箭口鋒利,半穿他的肩胛,不過片刻功夫,他便感覺到一股寒意自箭口朝百骸侵襲而去。
不過半柱香的時辰,心口又騰起一股熱意,冷熱交織在體內不斷的翻攪著。
他明了,方才落在肩胛的箭必定帶著毒。
李秉煜緊緊攥著韁繩,施展著內力壓製著毒意,但眼前不時出現的黑沉,預示著他將要無法堅持。
薄唇微啟,似輕喚了誰的名字。而眼前不遠的白馬上,那娉婷的身姿逐漸變得虛無,他試圖睜開雙眸看得清楚,還不待他反應,整個人已陷入旋黑徹底沒了意識。
寒風灌吹著眼眸,疼得青箬隻好眯著眼。
阿瑾——
似有人破開寒風,在耳邊親昵的喚了聲。
青箬猛然間凜著背脊,心髒撲通撲通劇烈的跳動著。
她忙回頭看去。
月光下,茫茫崢嶸的密林間,早已沒有旁人的身影。
他人呢?
刹那間,心口揚起一股懼意,瞬間便侵蝕著周身。
腳底泛起的寒意直竄入頭頂,令她渾身泛起密栗。
不可抑製顫抖的雙手慌忙勒緊韁繩,但白馬卻兀自狂奔著。
青箬彎身抱著白馬的脖子,“馬兒,馬兒乖,我們停下來,我們要去找他。”
溫熱的淚落在手背上,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哭了,竟然,莫名的哭了。
“馬兒乖,馬兒乖。”她伏在白馬的耳邊輕聲哄勸著。
不知過了多久,白馬終於緩下腳步。
青箬不敢耽擱,拉著韁繩調了頭。
不知行了多久,她才看到夜色下,赤掣馬後腳不安的踏著地麵,垂著頭輕拱著地上昏迷的人。
青箬忙勒緊韁繩跳下馬,三步並兩步走了過去。
“陛下,陛下。”她跪坐在地上,吃力地將李秉煜半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借著慘淡的月色,青箬看著他的眉頭緊緊擰著,唇色也是異常的紫紅。
鼻間縈繞著濃重的血腥氣,而手上亦是濕濡一片,她探身看去,他的肩頭正插著一隻羽箭。
青箬心裏大駭,李秉煜身體向來不錯,若隻是中箭必定不會昏迷,這箭上必定是被塗了毒。
她顫著聲喚道:“陛下,陛下。”
懷裏的人仍舊沒有反應。
青箬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裏混沌不明,整個人茫然無措的抬頭打量著四周。奈何他們與仇衍他們走散了,此地更是密林深處,除了偶爾飛過的寒鴉,便隻有她沉重的呼吸聲。
怎麽辦?怎麽辦?
景昭,我該怎麽辦?
“李秉煜,李秉煜,你醒醒。”
青箬的淚無意識的落了出來,如斷了線一般,變得越發洶湧。
仿佛又回到那一刻,景昭在她懷裏慢慢變冷,沒有人幫他們,沒人聽見她的呼喊聲。
那天也如眼下一般,數九的寒冬,連呼吸都是冷的。
“你哭什麽?”
懷裏的人,低啞著嗓音透著疏冷。
青箬如入定一般,眨了眨雙眸,緊緊的盯著他。
他的眸色依舊薄涼的緊,而此刻落在她眉眼裏卻溫熱的如七月的日光,瞬間令她歡喜的笑出聲,“你醒啦,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她有些語無倫次,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麽。
李秉煜吃力的抬起手,輕撫開她麵頰上的淚珠,“朕無事,你別哭。”
“嗯嗯。”她連連的點頭,彎著的眉眼卻如何也收不住淚。
涼眸靜靜凝著她,飛濺在手心裏的淚灼著有些疼。
待到傷口處的痛意再次襲來,李秉煜才緩緩開口道:“替朕把箭拔了。”
青箬的臉色更慘白幾分,頭搖得像波浪鼓一般。
涼眸直直注視著她,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堅決,“阿箬。”隨之而來便是他倒了心肺的咳嗽聲。
青箬忙輕順著他的胸口。
緊緊壓抑著心肺中的刺痛,李秉煜啞著聲,“箭頭有毒,若不取下,必定傷及心肺。”
青箬哪裏不明白,隻是,隻是,她害怕,她太害怕了。
當初,她沒有留下景昭,如今,她又哪裏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