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再見他

  偌大的營帳內，青箬靜坐在木椅上。


  初冬的夜透著幾分靜謐，此時除了禦案前偶爾發出紙張翻動的聲音，再無其他。


  青箬抬頭偷偷打量著正坐在禦案前眸色深沉的人。


  瞧了片刻見他都沒有反應，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靈動的杏眸打量著四周。


  帳內布置簡單，她正坐在帳內右邊的漆黑木椅上，再有四張依次放在一旁，而她對麵是一張掛立於地的一人高的羊皮地圖，在地圖的旁邊又安置著一麵大型沙盤。


  營帳正中朝裏是景興帝辦公的桌案，桌案後置著一張寬大的潑墨山水圖的落地紗屏。想來紗屏後麵便是他歇息的地方。


  仇衍侍立在景興帝身旁，正瞧著暗暗張望的人。


  自那日在東暖閣裏，青箬同景興帝那番話後，景興帝同她便沒再說過一句話。


  明親王讓她來涼州也不過是托詞，想讓她知難而退。


  她雖是答應了，但眾人也不過覺得她必定不會到涼州來，或是出了金陵便會甩開素衣前往青州。


  卻沒有想到，她竟真的來了這裏，而她居然也堅持下來，那個嬌滴滴的小公主如今真真是被磨煉成了另一人。


  看著她風塵仆仆的模樣，仇衍心裏多少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人，哪裏見她吃過這樣苦。但那言猶在耳在話，以及青州正發生的一切，又不得不令自己對她保持著警惕與戒心。


  青箬轉頭看去，目光正好落在仇衍探究的眸色裏，她有些尷尬的朝他笑了笑，而後垂下頭把玩著自己衣角。


  景興帝好似忘記她的存在，待放下奏報起身，墨眸無意的掃向她時，明顯的愣了下，片刻後又恢複原本的神態，邁步朝沙盤走去。


  青箬聽到他的動作，抬頭看著他蹙著的眉角，抿了抿唇又垂下頭，沒敢發出聲音。


  片刻後，前麵傳來沙沙聲，她複又抬頭看去。


  那人正背著她在沙盤上籌劃著。


  暈黃的燭光下，青箬看著他的背影，他瘦了。


  方才在帳外見到他的臉部輪廓相較在金陵城更加明顯，眼瞼下隱隱能見到的青痕，原本平日裏光潔的臉上還有未修整的胡茬。


  路上聽素衣說過，最近的戰事吃緊，兩場戰役都未將失城奪回，陛下已經多日未好好歇息過。


  她的心裏泛著一抹澀然與心疼。


  漏刻正滴答著，在寂靜無聲的深夜裏越發凸顯得它的聲音清晰。


  良久，沙盤前的人終於放下手裏的執杆。


  景興帝轉身打量著她，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啞然，“聽大哥說，你自請去青州？”


  青箬點了點頭，“虹兒被外祖帶走了，奴婢想接他回來。”


  景興帝饒有興致的扯著唇角，“你倒是答應大哥的徹底，若有異心當場格殺？”


  青箬乖乖應著，“是。”


  “如今青州局勢不明，若你與慕容德裏應外合，縱使有異心，怕也不能奈你何吧？”墨眸內閃過銳利，像是光一般刺入她的骨骼中。


  她心裏膽顫，卻也覺得異常羞憤，“奴婢不敢，若陛下不信奴婢，現可當場殺了奴婢。”


  景興帝冷嗤了聲，數日裏的沉悶愈發的濃重起來，“朕答應過你母親留你一命，難不成讓朕做食言之人？”雙臂倚撐著沙盤邊緣，修長的指輕輕摩挲著盤緣。


  仇衍看著他的動作，知曉他的情緒不好。


  “奴婢不敢。”青箬的聲音弱了下來。


  墨眸凝著她，半晌才開口道：“既是不敢，便回金陵去，朕自會叫人去接虹兒。”


  青箬咬著唇角，心裏躑躅著，“望陛下聽奴婢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