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箭穿心
「劉公公,殿下找我何事啊?」
夏清荷跟在一個引路的太監身後,眼中帶笑揣著欣喜。
自從蕭捲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后,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她為他謀局三年,總算得了個好的結局。
「奴才也不知,姑娘隨我來便是。」
太監埋著頭走得很快,領著夏清荷穿過一個長巷。
長巷略窄,只過得了一座轎攆,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突然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
「咻!」
夏清荷眉目一凝,立刻向一個前翻滾到數丈高牆之下,髮釵墜落青絲散下。
看著地上的白羽長箭,她心中一驚,宮牆之內怎麼會有刺客?!
就在她匆忙轉身想要向後逃的時候,卻發現,長巷兩端厚重的沉鐵閘門已經落下,方才的太監也不見了身影。
此刻的這條宮巷,更像是一個牢籠。
「誰在那兒!」
上方傳來輕微兵器摩梭的聲響,她貼著城牆,敏銳地仰頭看向上方。
待看清上方的人之後,夏清荷臉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盡,身子僵在原地,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似的,卻說不出話來。
高牆之上,兩邊各站了一排弓箭手,泛著冰冷寒光的箭頭不約而同地指向她。
而那個站在射手身後的人,是她心心念念想見的人,是她愛了三年親手扶持的人,是這梁國的東宮太子——蕭卷。
她想要問他為什麼在哪裡,又不敢問。
宮城太高,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隱約覺得,昔日自己愛的少年如今周身只有涼薄的殺氣。
只見他抬手,弓箭手長弓拉滿搭上羽箭,所有人的目標是困在長巷之下的她。
「蕭卷!」
一聲長呵,不少人都吃了一驚,竟有人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諱!
夏清荷避無可避,她仰頭看著他,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你不會——是要殺我吧?」
數十弓兵,此刻卻都屏住了呼吸,只聽到下方的質問。
蕭卷高居城牆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緩緩道:「你跟我三年,有的東西,不該你知道。」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你!」
她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怒極反笑:「你該知道的,我不會害你……我這三年為你做得還不夠嗎?」
像是有一把極鈍的刀在心上一下一下地划著,她連一句回復都沒有等來。
她懷著滿心的甜蜜到此,卻落入了一個心上人精心設計的陷阱。
可笑嗎?太可笑……
夏清荷忽然暴起,她因為不甘全身的血一股腦都涌了上來,雙目猩紅,她指著上方聲嘶力竭:「我從未向你索求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你現在的位置,是我讓你坐上去的!」
她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抓著他問清楚,可是城牆太高,她根本無處可逃。
似乎是她的質問太銳利,那些弓兵都選擇性失聰,這種東西,記在心裡了便離死不遠了。
「清荷,我跟你說過。」到此刻,蕭卷還叫著她的小名,像是呼喚著親昵的情人,可是臉上卻毫無波瀾:「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將秘密埋葬。」
話音一落,那高舉的手揮下,冷漠且乾脆。
萬箭齊發!
一箭,穿過膝頭,她身形一顫跪在地上;一箭,穿過肩胛,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又一箭,穿心而過,她聽到森黑的箭頭穿過胸腔的聲音。
夏清荷無處可逃,萬箭之下,箭雨之下的她被射成了刺蝟。
她跪在地上,血淌了一地。
死寂之中,蕭卷似乎鬆了一口氣,轉頭:「葬了。」
就在此刻,一陣長笑爆發,那笑聲凄厲蕭瑟,聽得人後背一涼。
「哈哈哈哈——蕭卷!」夏清荷在數百雙眼睛下站了起來,她撐著牆,吊著最後一口氣。
長巷之中回蕩著那充滿怨恨與不甘的詛咒。
「登高跌重,總有一天,你會被拉下來,不得善終!」
「嘶——」
夏清荷剛剛轉醒時只覺得腦後一陣痛,耳中儘是翁鳴。
嘈雜的人聲中只聽到一個暴怒的男聲呵斥:「斯女竟惡毒至此!」
夏清荷剛要翻身坐起來,胸前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腳,臟腑都要炸了。
她頭疼欲裂吐了一口血,睜眼瞧著自己四仰八叉後腦勺著地躺在石階之下,石階之上站著的眾人都在探著頭看熱鬧。
夏清荷看著那些陌生的臉,倒抽著冷氣想:她不是中了蕭卷的毒計被萬箭穿心了嗎?竟還沒死?
眾人議論紛紛,她的思緒終於在一片嘈雜聲中逐漸清明,只聽到先前那聲音還在斥罵。
「芷月若是有事,我就讓你這瘋女人陪葬!」
夏清荷將視線調轉過去,只見房門前的石階之上,一臉色黑紅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的男子,居高臨下地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若不是旁人攔著,看樣子像是要立即衝上來將夏清荷掐死。
她眸子一縮,往日的景象全都湧現,目光之中帶了幾分陰鷙的殺氣。
此人她可是太熟了,同在蕭卷手下三年,高岩倒確是一條忠心的狗。
她抿著唇,另一清脆的女聲在旁邊響起:「姐姐還不快認錯?!你害得秦姐姐生死未卜,快些認錯求饒,否則謀害人命,可是死罪啊!」
那是一張小巧清麗的臉蹙著一雙眉「好言相勸」,眉目之間帶了幾分得意,字字句句都將罪名安在了她的頭上。
這人又是誰?
夏清荷吃力地翻坐起來,就在她扶著一旁的石欄站起來的一瞬間,像是有一道電流串通全身,電得人筋脈都跟著抽了一下。
腦海之中有什麼東西衝破禁錮從四面八方湧來,那些記憶太過紛雜,她頭都要炸了。
她扶著欄杆,看著自己臃腫了數倍的身材,短粗地像蘿蔔似的手指,加上腦中那些片段的記憶,迅速反應過來,她這是重生到別人身上了。
很好,她確實有些賬還沒有清算。
萬箭穿心的滋味恍若昨日,她皺著眉頭,順著腦中的記憶理了理眼前的事情。
這身子的原主人,被誣陷謀害了尚書千金秦芷月,而被高家小世子一巴掌從石階上打滾了下來,好巧不巧,後腦勺著地一命嗚呼,就這麼讓她得了這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