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馬驚
葉嘉薇下意識覺得聶風說的會是聶維鈞，心跳無端加速，“什麽消息？你說吧。”
聶風眨眨眼，“您的家人，已經全部安全抵達，所以可以放心了。”
葉嘉薇一愣，心裏因為不是聽到聶維鈞的消息有些淡淡的失落，不過更大的喜悅是家人的平安。沒想到聶維鈞還安排了人去護送大哥他們，他辦事從來都這麽妥當，隻是不知道有沒有那麽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罷了。“那就好，平安就好。辛苦你們了。”
葉雁倒也是很開心，握著葉嘉薇的手笑道:“小姐，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少爺和少奶奶他們都到了。總算是可以放下一個心頭大石了。”
是啊，不過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心頭大石高高懸著。
葉嘉薇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聶風，聶維鈞有沒有說什麽時候來上海？”
她敏銳地感覺到李織在聽見聶維鈞三個字的時候也不經意地偏過頭，似乎在打聽著消息。
聶風皺皺眉頭，又撓撓頭，“少主倒沒有說這個，那邊現在也不好聯係，亂得很，應該都是這幾天吧，葉小姐不用太過擔憂。少主之前說了，若是葉小姐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現在上海不算特別亂，我們可以派人保護您。況且聶宅靠近英租界，旁人是不敢亂來的。”
聶風這一通話說下來，葉嘉薇聽進去的沒幾個，她不置可否地靜靜坐著，過了半會才回過神，抬起垂下的眼眸道:“這樣，那我便出去走走吧。整日坐著實在太無聊。”說完便起身。
葉雁也趕緊跟了上去。
聶風摸摸腦袋，疑惑不已，他怎麽感覺葉小姐不開心了？不過也沒深想，連忙去安排保護她的護衛。
現在已經漸漸入冬，葉嘉薇裹了一件純白色的毛披肩，風還是從脖子灌了下去，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白天的時候，上海跟廣州城看起來差不多，不過多了許多廣告牌，大大小小掛在街邊的高樓上，映著綺麗的妙齡女郎。也許這便是上海的特色罷。
路邊很少攤子，都是正規的店鋪，老板神色也沒有那般殷勤，總是冷冷的，你愛買便買，不買他也沒損失的模樣。葉嘉薇看著也沒有進去買東西的欲，望。在街上胡亂逛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塊大廣告牌子麵前。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葉嘉薇細聲念了出來，這是茶花煙的廣告牌子，她不抽煙，可是一眼便愛上了這個廣告，或者說，是這首詩。
葉雁見她停下腳步，不由問道:“小姐，這個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葉嘉薇搖搖頭，“沒什麽，看看而已。走吧。”
葉雁抿嘴，準備跟著上去，懷裏卻掉出一條藍色麵巾。她臉上一熱，伸腳踩住，喊道:“小姐，你先走吧，我好像掉了一點東西。馬上就跟上去。”
葉嘉薇也不疑有它，回頭問道:“要不要陪你去找？”
“不用不用，我知道掉在哪裏，你先走著，我稍後便來。”
葉嘉薇便慢慢走了，“一邊走著一邊等你。”後麵兩個護衛便跟著葉嘉薇上去了。
葉雁呼了一口氣，彎腰將郭雙之前的麵巾收入懷中，她吐了吐舌頭，這要是被小姐看到，肯定又要取笑她了。這個可是連郭雙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街上人來人往，個個行色匆忙，自然也沒有理會站在路中央的葉雁。忽然不知從哪裏衝出來一匹馬，來勢洶洶，眼看就要撞上正鬆了一口氣的葉雁。她聽到聲響回過頭，驚叫了一聲，嚇得趴在了地上。
葉嘉薇聽到周圍的驚呼聲，回頭看到的便是這麽驚險的一幕。身邊兩個護衛已經來不及去救她，葉嘉薇心頭一緊，下意識便是衝了上去。
就在馬蹄要落下前一秒，有人抱著葉雁急促地從馬蹄下滾過去了。脫韁的馬兒在前方繼續引起騷動，這邊的驚險才剛剛過去。葉嘉薇見到有人救了葉雁，提起來的心瞬間落了下去，連忙跑了過去。
葉雁剛剛真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驚魂未定地睜著眼睛，直到葉嘉薇從救她的那人懷中拉起她，才回過神來，嚇得趕緊抱住了葉嘉薇，眼眶都紅了，“小姐……”
葉嘉薇也被她嚇出一身汗，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小雁，不怕不怕。”
葉嘉薇看了看救葉雁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麵容普通，打扮得跟她身後的護衛差不多。葉嘉薇真誠地看著他，感激道:“這位先生，多謝您的救命之恩。我們會報答您的。”
年輕男子靦腆地笑了笑，“小姐不用謝我，這是我們家主子讓我救這位姑娘的。”
葉雁此時也漸漸恢複過來，在葉嘉薇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看著她的救命恩人道:“無論如何，您都救了我一命。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替您做的。”
年輕男子看著對麵走過來的人，恭敬地喊了一聲，“主子。”
葉嘉薇和葉雁也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來人是一個穿著得很精致的女人，連葉嘉薇都被她的五官所驚豔到，她的這種美不止停留在表麵，更是滲進了骨頭。而且，她很媚，很酥，像是在風塵裏打滾的女子，卻又沒有落得半點俗氣。葉嘉薇心裏一怔，莫不是上海的女人都這般有味道？
“聽這位先生的話，這位必然是讓先生過來救我家小雁的主人了。嘉薇在此謝過。”葉嘉薇也落落大方朗聲道。
“多謝小姐。”葉雁也施了一個禮。
那女子拿著扇子掩嘴笑了笑，“嘉薇小姐是吧，你不必這般客氣，隻是舉手之勞。”
“救命之恩，豈是輕易。”葉嘉薇明顯地感覺到周圍人群目光的轉變，從漠不關心到目光灼熱，她想這改變必然是來自眼前這個女子。
女子又是一笑，優雅的嘴角一勾，“嘉薇小姐真的不必客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小陳，我們走罷。”說著便真的不做停留，徑直走了。
年輕男子也笑了笑，“告辭了。”跟著那女子很快走遠了。周圍的人群也漸漸散了。
如果葉嘉薇此時回頭必然看到身後兩個護衛怪異的表情，可惜她此時隻關心著葉雁。“小雁，有沒有受傷？”
葉雁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沒事，小姐不用擔心了。倒是剛剛那位先生，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到。”
“罷了，他們也不圖回報，我們日後有機會再報答他們吧。”
經過這麽一場驚險，葉嘉薇也沒有逛下去的心思了，便帶了葉雁準備回聶宅。半路去買了一些定驚茶，想來煮了喝，葉雁晚上會容易入睡很多。
回到宅子的時候，連菊嬸和李織都不在家，或許是菊嬸帶著女兒出去逛街了罷。葉雁原本想自己去煮茶，葉嘉薇堅持不要她煮，說已經受了驚，怎麽還去折騰。葉雁隻得作罷，坐在凳子上還是有些後怕，怎麽好端端的有馬衝出來呢？
剛剛跟著她們出門的兩個護衛無聲無息去了西苑，是聶風住的地方。
“什麽？你們認清了，確實是她？”聶風一向嬉笑的臉上此時全是嚴肅。
站在他麵前的兩人齊齊點頭，“是，憂靈小姐沒有帶麵紗，就是她。”
聶風走來走去，似乎有些不安，“那她有沒有喊你們？”
那兩人搖搖頭，“這個倒沒有，她隻是讓手下救了葉雁便走了。”
“她怎麽敢這麽光明正大地出來晃！要是被人看見了可怎麽辦？少主還需要她來辦事呢！還跟我們扯上關係。當時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聶風皺著眉頭問道。
“我們也是立馬便看了周圍的人群，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物。”
“這樣還好一些。你們立馬讓人去傳消息，讓憂靈別跟我們扯上關係，叫她不要隨便靠近葉小姐。”
“好的，我們知道了。現在便去。”
聶風一把坐回凳子上，早知道讓聶鑫過來了，自己過來還得擔驚受怕的，要是計劃壞了那可怎麽辦……少主啊，您快點回來吧，我要受不了了……
被他呼籲的聶維鈞此時在擁擠的人潮中險些站不穩腳跟，這些人真的是被恐懼心理支配了身體，個個都隻顧著自己，想著擠上火車便安全了。全城這麽多的百姓，想要逃的都集中到了這裏。
郭雙看著烏泱泱的人群有些發怵，都幾天了怎麽還是那麽多人？而且這些人還不聽指揮！真是讓人火大！他推開一個打算插隊的身強力壯的漢子，怒喝:“管你什麽人，都他媽的給老子排好隊！誰不按照規矩來，通通別想走了！一起等死吧！”
郭雙這麽一喝，那一片的人群頓時都安靜下來，不知是被死亡的字眼嚇住還是如何，隻剩細碎的討論聲，他的心裏稍稍平穩了一些。看了看不遠處的聶維鈞，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昨天，日本人已經開始炮轟廣州城了，不知道少主打算如何。如果他願意的話，還是想讓他盡早去上海，他偏偏不同意。
聶維鈞此時何嚐不是在想這個問題，廣州城還能堅持多久呢？一個炮彈落下，已經炸毀了大部分人的理智，昨天到今天，又新增了多少死亡人數，他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