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手術
裏麵進行得如火如荼,外麵卻焦慮萬分,大家都沒想到那孩子的血型竟如此獨特,沒一個人能與之匹配。小張已經著急到汗水直流,最後隻剩下那位跟著來的年輕公子和聶少沒抽,一定要合適啊!
待那兩張紙拿到手時,小張不禁眼睛一亮,終於有一張是匹配的!他再仔細看了看,是聶少這邊的,頓時轉過身道:“聶少,麻煩你了。”
聶維鈞沉著地點點頭,“嗯,抽吧。”
因隻有一人合適,所以所需要的血都隻能在聶維鈞一人身上抽取。小張也不知小姐寫的600cc全部在一個人身上抽取會不會造成什麽後果,他戰戰兢兢地把針頭往聶維鈞的血管插去。
“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聶維鈞看著小張這副害怕的模樣好笑地開口道。
“你當然不會吃了我,我怕這針筒會吃了你而已……”小張細細聲地嘀咕道。
血已經抽取到將近小姐畫的那個刻度,聶少的唇色漸漸有些不對勁,越來越白……小張心裏暗暗哀嚎,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啊!
年輕公子看自己的血型都不對,拯救自家小弟的責任竟落在了別人身上,他將母親扶好,自己不由慚愧地走上前,“真是多謝了這位少爺,鄙人喬南,不知少爺貴姓?來日也好登門拜謝。”
聶維鈞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頭暈,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那暈眩感趕走,淡淡開口,“免貴姓聶,喬少爺不必客氣,隻是舉手之勞。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喬南頷首,“聶少猜得不錯,我們一家來自廣西的百色,此次來廣州是有要事。沒想到小弟淘氣,一時不慎從馬車上摔了下來。也算好運,得遇兩位貴人。”
聶維鈞難得笑了笑,“你要謝的是裏麵的葉小姐,我幫不上什麽忙。”
喬南是個做生意的,自然會看人臉色,他見聶維鈞一提到葉嘉薇神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想必兩人關係匪淺。不過也是,這樣善心仁義的美女必然是要配義薄雲天的英雄。他笑了笑,“自是兩位都要謝的,聶少不必推辭。”
話說至此,小張這邊的抽血行動也告一段落,馬上給葉嘉薇拿了進去。
葉嘉薇接過沉甸甸的血漿,“怎麽這麽慢?老洪把這個掛起來。”她將輸液管插了進去,把血漿遞給了老洪。
小張開口解釋道:“因為這孩子的血型有些獨特,隻有聶少一個人的血型與之匹配。”
“這麽說這600cc的血全是聶維鈞的?有沒有給他補充葡萄糖?”葉嘉薇皺著眉頭問道。若是平時的他自然會沒關係,可是如今經過這樣一段奔波,又是打架又是跑步的,看起來……情況不妙。
小張聞言一愣,半晌一拍後腦勺,“我忘了……現在馬上去!”便一溜煙跑了出去。
葉嘉薇此時也無暇顧及其他,最重要的還是眼前這個孩子。
方才已經縫補好了受損的肺部,現在有血源補充,他的臉色總算好了一些。剩下的便是肋骨的駁回和固定。“老洪,你過來幫我將這兩截骨頭固定,我要從另一邊用鐵絲纏繞。”
老洪第一次親手摸到人的肋骨,縱是堂堂男子漢也不由有些緊張,“到時那鐵絲如何取出來?”
葉嘉薇一邊專心地纏繞一邊娓娓解釋道:“鐵屬於人體的一部分元素,它可以與骨頭融合,時間久了這肋骨重新長了出來,鐵絲便會被包裹住,不需要取出來的。”
老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待肋骨固定成功便隻需縫合傷口,老洪把針線遞給葉嘉薇,卻見葉嘉薇還在上下盯著孩子的胸腹處。疑惑道:“小姐,是有何處不對勁嗎?”
葉嘉薇搖搖頭,“隻是在做最後的檢查。之前在國外便碰見過這樣的事件,一個平時手術成功率十分高的醫生,有一次他隻是做一個非常簡單的手術,最後卻失敗了,病人一命嗚呼。後來他怎麽都不相信,自己親自去剖屍檢查了一次,原來是當初縫合的時候竟把針落在裏麵了,這才是致命原因。所以我們無論做什麽,細心謹慎和最後的檢查都是非常必要的。”
老洪嘴角抽了抽,“把針落在裏麵……這人是有多粗心大意?”
葉嘉薇檢查完,拿起針線進行縫合,“你可別小看這些細節,不是粗心,有時緊張起來,把刀子也落在裏麵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所以讓你鎮定也是這個意思。”
縫合完畢,葉嘉薇擦擦額頭的汗,給孩子蓋上被子,便推門而出。
外麵的喬南和喬母見葉嘉薇出來了連忙跑了上前,一臉緊張地問道:“葉大夫,如何?”
葉嘉薇摘下口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手術很成功,不用擔心。”
兩母子頓時激動不已,又問道:“那我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他?”
葉嘉薇卻是搖搖頭,“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是危險期未退,今晚至關重要,明天再允許探視。”
喬母失落地低下頭,喃喃自語,“不過這樣還好,還好,總算撿回一條命。”
喬南忙道了謝,“辛苦了葉大夫,請好好休息吧。”
葉嘉薇微笑,“客氣。”她眼睛往四周瞟了一圈,卻沒發現那個男人的身影,心裏不禁擔憂,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這邊老洪一出來,其他夥計便成堆圍了過去。紛紛推搡著他,“厲害哦老洪,跟小姐一起手術肯定學到不少東西。”
“有沒有被嚇到?應該很血腥吧,剛剛看那些血什麽的。”
七嘴八舌瞬間說了起來。老洪卻是一臉認真,全無因為跟小姐一同做過手術便感到驕傲的神色,因為他剛剛已經身體力行,將某些關於醫者的道理搞清楚了。其實說一百遍都不如親身經曆一次。
“小張呢?”葉嘉薇忽然問道。
剛剛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有個夥計諾諾回答道:“他方才好像和陳子把聶少扶了出去……”
果然是身體支持不住麽?
葉嘉薇立馬追問道:“去了哪個房間?”
“一號。”
“老洪,你繼續在裏麵看著那孩子,有什麽情況再通知我。”吩咐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進門便看見平日神采奕奕的俊秀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白色的被單上,同樣白皙的手上紮著輸液管。小張和陳子見她來了正要喊她,她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揮手讓他們退下,房間轉眼便隻剩她和聶維鈞二人。
葉嘉薇走到床邊坐下,他的手還一直緊握著沒有張開,太緊張了。她輕輕地覆上他的手,以往都是溫暖厚實的手掌此刻卻因為藥水的原因變得冰涼,她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替他掰開,平坦地放在床上,又輕輕掖了掖被子。
葉嘉薇此刻的內心真的是一片空白的,沒什麽可想。緊張了半夜的心因為看見眼前的人平安無事便徹底放鬆了下來。耳邊是他平緩規律的呼吸聲,暖暖的燈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顯得越發柔和,雖然還是掩蓋不了他眼下的青黑,還有新生的胡渣,怎麽看都是一副邋遢的模樣,可是微微抿著的嘴角卻給他增添了幾分孩子氣。
葉嘉薇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那樣看著她的時候是有何感想呢?會不會也在對她的長相評頭論足?想著便笑了出來。
真是傻子。但傻在什麽地方?她也不知道。
有一個在身邊扶持著,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啊。
以前她不懂得珍惜,到後來想珍惜也沒有了。現在是不是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看她的抉擇?可是祁玉怎麽辦,他在天上看到會不開心的罷。
不知不覺竟有點困,爬在床邊漸漸睡了過去。隱隱約約陷入了一個夢境,那個已經兩年沒有做的夢。
夢裏那場火和那些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她吃力地睜開眼,想看清楚情形卻怎麽都是模糊一片,昏沉沉的腦袋最後連抬都抬不起來。有人將她抬了起來,去了一個什麽地方。
可是祁玉呢?祁玉去哪裏了?
她想問,問不出口。
甫然睜開眼,眼前是一隻插著輸液管的手,“滴,滴,滴”藥水緩慢的聲音提醒她是時候該拔針頭了。葉嘉薇錘了錘還有些昏沉的腦袋,強迫著自己清醒過來。拔了針頭給聶維鈞貼上膠布,又給他掖了掖滑下來的被子。他睡得很安穩,老洪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證明一切都相安無事。
葉嘉薇直起身子走到窗邊,窗戶隱隱開了一邊,她便把那邊完全推開。原來自己隻是打了一個瞌睡,並不長久。現在還是月上中天,明晃晃地掛在中央,大地一片明亮皎潔。半夜微涼,有陣陣的微風拂麵而來,葉嘉薇掠了掠耳邊被吹落的碎發。這樣寧靜的夜晚,她許久未曾感受過。
院子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她卻忽然想起一句話。
此心安處是吾家。
因為人,還是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