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羞辱
一年一度最是盛大繁華的節日，終於到來。似乎老天也有喜慶之意，冷酷的寒冬裏竟放了大好的一片晴天，前些天凝結的冰雪在屋簷漸漸融化，折射出晶瑩耀眼的光。
鞭炮聲響了一日，到處彌漫著火藥的味道。日子過得再節製的老百姓通通都換上了新衣，人人臉上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
聶府更是裝扮得隆重，綠色的琉璃落水管和琉璃欄杆均以紅色做相襯。琉璃瓦、預製水泥花格以及地麵的彩色水磨石幹淨得一塵不染。因為不僅過的是年節，還有聶董事長的六十大壽也一起辦了。可真是熱鬧非凡。
宴請的全是城中權貴，聶雷霆的麵子還是很大的，晚宴時間未至人便來得差不多了。
沈傲梅早早便同表哥沈北到了聶府，她今日特意穿了絳紫色的新款洋禮服，披了一件白色垂著同色流蘇的坎肩。她一直自信於自己如珍珠般白皙的皮膚，這個顏色是最配她的。既高貴又優雅，必能吸引眼球。
最重要的是，能吸引到門口那位的目光。聶維鈞穿著黑色長外套，裏麵襯著一件白襯衫，麵容顯得越發冷俊，渾身散發著淡淡冷漠氣息背光而立。他低著頭，望著桌上的紙張同身邊的人低聲說著話。微垂的眼瞼蓋下來，遮住了目光。太陽還未完全下山，餘暉給他層次分明的黑色頭發頂上映了一圈兒柔和的光。
她堅信，這個俊朗的男人，最終必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她的。這般想著便挽上沈北的手向門口迎接賓客的聶維鈞走過去。
“沈公子和沈小姐這麽早便到了，真是歡迎大駕光臨。”聶維鈞勾起嘴角，然而眼裏並無半分笑意。女人他見過不少，愛慕他的不在少數，眼前這沈家大小姐的眼神一眼便可看穿。看容顏長得算是絕色，隻是他聶維鈞並不愛親近女人，希望她能知進退，別讓人生厭。
沈傲梅嬌媚一笑，“聶少親身迎接，真是令傲梅受寵若驚。”
“沈小姐不必客氣。一切依從家父所言罷了。”言下之意，你沈小姐不必自作多情。這層意思沈傲梅還是聽得出來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聶維鈞可不管她，對他們客套完後，讓郭雙帶了去簽到，“郭雙，一定要好好地把沈公子和沈小姐送到大廳。”
他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作為今天的主角之一，葉家自然不會遲到，甚至還早到了。沈傲梅進去不多時，葉嘉文和葉嘉薇也下了車。正巧，聶維鈞也有事走開了，迎接他們的是去而複返的郭雙。
果真是新年新氣象，一向蒙著臉的郭雙今日也換了新的深藍色長袍和新的麵巾。“葉少爺，葉小姐。新年好。”
葉嘉薇一臉笑眯眯地看著他道了新年好，葉嘉文也回了個禮。
“怎麽今日不見葉老爺？”
“家裏來了親戚，家父留在家中招呼。希望聶董事長和聶少不要見怪。”
“自然不會，兩位先裏麵請。”說著便領了他們進去。
距離上次來聶府僅過去幾個月的光景，即使沒人帶，葉嘉薇也能輕車熟路地到達大廳。比起上次來，聶府又豪華了不少。葉嘉薇心中卻漸生悲哀之感，若說上次是為設計而驚歎，現在卻為奢侈而驚心。這戰亂時期，雖然廣州暫時沒有被禍及，但國家正在危難之際，所有百姓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何是獨自享樂的時候，這個年過得未免太過奢侈！她終於懂得當初為何父親和大哥一定要爭取到跟聶氏合作的機會了。
“葉少爺和葉小姐請隨意。”郭雙伸出一邊手做恭迎狀。被郭雙說話一驚，葉嘉薇方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他們已來到了大廳門口。一陣流暢優雅的鋼琴聲緩緩傳出，是莫紮特的月光曲。裏麵人頭攢動，在互相攀談。
葉嘉文帶著葉嘉薇四處打招呼，她雖然不喜這種場合，但父親終歸說得對，有得必有失，他們兄妹也是該獨當一麵的時候了。這次來的大多是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連上次的程錦也來了，他見到葉嘉薇眼睛一亮，還拉上了旁邊的人準備一同來談話。
“葉少爺，葉小姐許久不見，近來可好？”程錦今日這身打扮十分儒雅，但比起他身側的人還是遜色了不少。
葉嘉文也點頭微笑，“很好，程錦兄別來無恙。”接著把目光投向了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這位是？”
“他啊，可是時京報社鼎鼎有名的主編。”程錦笑聲爽朗，拍了拍俞柏春的肩膀。
俞柏春摘下帽子，以示禮貌，“在下姓俞，名柏春。不過小小一個搞新聞的。葉少爺葉小姐見笑了。”
葉嘉薇認得這個男人，上次在花園見過，沒想到竟是時京報社的主編，聽聞這個主編很是知識淵博，卻花名在外。不過真真假假，日久才能見人心吧。她也頷首微笑。
“葉小姐今天與往日不一樣啊，穿得可是英姿颯爽，連我這個男的都比不上了。”俞柏春帶著稱讚的笑意開口。
葉嘉薇今日穿的恰恰是回國那天的白襯衫加黑西褲，褲腳處被穿的高筒靴束起。顯得整個人幹脆利落，一改平時的嬌弱，多了幾分英氣。想當初這套衣服還被聶維鈞說是不倫不類。其實中午時，大哥和小雁也是極力反對的，大哥說不成體統，小雁則是隱隱覺得不妥。但是她想讓所有人知道，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束縛女子的自由，思想是自由的，行動也該是自由的。所謂巾幗不讓須眉，她便是要證明。
“俞主編真是謬讚。”葉嘉薇這次對著俞柏春真真切切地笑了，他懂得欣賞，絕對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聊著聊著，晚宴開始的時間便不知不覺到來了。今晚有主場司儀，不需要聶維鈞去主持，他一身西裝革履推著聶董事長到台上準備發言。
台下一片祝賀聲，紛紛給聶董事長拜壽。唯有葉嘉薇，隻盯著台上被鎂光燈閃爍著的那人。台上的人似乎也有察覺，深深地回望過去。聶維鈞從她眼中看到一種淡淡的哀傷，原因不明。
待聶董事長發言完畢，葉嘉薇便同哥哥道了聲要去吃東西，說來也確實是餓了。晚宴請的都是名廚，做的糕點精致又好吃，葉嘉薇正拿著碟子挑選，不經意竟撞到了一個人。她連忙道歉，不過看來對方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葉小姐，不是做了什麽事道歉一句便可以的。”這把尖銳的聲音不是沈傲梅還能有誰。
葉嘉薇一歎，真是冤家路窄。“那沈小姐想怎樣？”
“嗬嗬，我能怎樣。我不過就是有點不忿罷了，能奈何你嗎？您現在可是有靠山的人，又是真材實料的製藥第一名。說一句你不中聽的話我分分鍾會被人打呢。”沈傲梅話裏帶刺說得好不難聽，周圍的貴婦人聽了也在掩嘴討論。
“沈小姐這話就誇大了。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沒必要自己嚇唬自己。”
沈傲梅被她一嗆，氣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轉而又突然微笑起來，“我自然不做虧心事，就是不知道葉小姐罷了。借製藥之名，跟七個男人一同過夜，葉小姐這第一名是怎麽得來的還未可知。”
她此言一出，周圍的一圈人都吸了一口冷氣。這可是關乎女兒家的聲譽，這位沈小姐也太敢說了吧！看著葉嘉薇的眼神個個都變了色，也等著聽她是如何回應的。
“隻有齷蹉的人才會有這般齷蹉的想法，醫者從來不會為外界眼光所累。若沈小姐將我們想得這般不堪，千金藥行看來也好不到哪裏去。沈小姐別忘了，當時您世家藥行裏的大夫也是在的。”說完便轉身離開，也沒看沈傲梅臭到極致的臉色。
“站住！不知葉小姐這麽些年可曾夢見過祁玉？！”沈傲梅氣衰敗急地喊道。
葉嘉薇當即站住了，背後一陣冰涼，是沈傲梅潑的紅酒，衣衫全濕。當然不是她喝住的，而是因為她口中那個人的名字。葉嘉薇吐出的話比紅酒的溫度更要冰冷，一字一頓，“沈傲梅，如你所願他從未入過我的夢。但是他的名字，你不配叫。”
沈傲梅後背突冒冷汗，她未曾見過這樣的葉嘉薇，那麽冰冷無情又咄咄逼人，連眼神都像一把利劍。似乎是自己毀了她最喜歡的東西。
這麽大的騷動葉嘉文和聶維鈞自然注意到了，但是葉嘉文不知是小妹在受刁難，而聶維鈞抽不開身。待他得空，葉嘉薇已不見人影。
“看來你很是喜歡我家這個小花園。”托著腮的葉嘉薇聞聲回首，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正信步而來。見到是他，有些意外，“總比在裏麵對著某些人好。”
聶維鈞低低地笑著，“葉小姐不是說我吧？那樣我可該退避了。”
葉嘉薇想了一下，“是你，也不是你。”
這下輪到聶維鈞蒙住了，倒真的關他事了？“怎麽說？是沈傲梅得罪你的吧，怎麽賴我頭上了？”李織已經將剛才的事報告給他了。
“誰讓你請她來。”
“我請的是沈家，並不隻是沈小姐，她愛不請自來我有什麽辦法。”聶維鈞走過去坐在了葉嘉薇身旁。“還以為你不怕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