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紛至遝來
倒黴道人自打來此皇都,可謂是如魚得水,萬事順遂。
先不說止步多年的境界好如老樹開花一般,接連破境不斷,生生在仙三境的萬年底子上連破三境,直達仙六境巔峰。
接著就是一身倒黴氣運仿若憑空消失,喝水不塞牙,放屁不崩漿,街頭偶爾還能撿拾到散碎銀兩,雖說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但對於倒黴老道而言,卻是雨潤涸田。
最後就是一位家住南城燈籠巷子的婦人,不知如何與老道王八瞅綠豆瞅對了眼,不過短短月餘時間,二人已然如膠似漆,出雙入對。
婦人雖是開書鋪的寡婦,但名聲極好,全然沒有什麽亂人口舌的是非閑言,以老道的了解,婦人是一位喪夫十餘載的好女子,夫君病逝便守得一身清白,經營一家規模不大的書鋪,生意一般,但也活的有滋有味,值得打心底欽佩。
紙香書鋪,便是婦人所在的南城書鋪,倒黴老道起了個大早,從城隍廟趕來,順道還捎帶了頗為豐盛的早食,方便媚娘享用,而他不過是在路邊吃了兩個包子對付五髒廟,遠沒有手裏的早食豐盛。
北城打仗,南城受此影響不大,距離北城愈遠,南城的街頭便是愈發繁華如昔,紙香書鋪所在的親王街,便是南城一等一的繁華地帶,紙香書鋪在此開張,算是占盡地利之勢。
“呦,這麽早就來了,媚娘怕是還沒過來!”
“不礙事,等一會便好……”
周邊商鋪陸陸續續開門營業,有與老道相識的掌櫃夥計便會隨口問候一句,嘴上如此問候,但心裏大抵還是弄不明白書鋪媚娘為何會挑中這麽一位品相皆不佳的相好。
“寶來,你怎的來這麽早,這天寒地凍的,快進屋!”
一位姿色不俗的婦人步履匆匆而來,興許是來不及塗抹胭脂水粉,故而臉上有些皸皺,亂入嘴角的發絲也來不及吐出,就連忙招呼笑麵盈盈的老道進屋取暖。
“媚娘,不礙事,我也是剛到,你怎的不多睡一會,這書鋪早上生意又一般,用不著和其他商鋪一般時間開張的!”
老道念念叨叨走進書鋪,習慣性打量四周,興許是婦人走慢了兩步,老道又不曾看到,就這麽來了一個貼身接觸,異樣的感覺頓時從身體某個部位蔓延到心裏,老道微微一愣,老臉頓時通紅無比,匆忙挪開了不可避免有所反應的身體。
“咳咳,媚娘啊,早食給你帶來了,快些吃,以免涼了不好吃!”
老道幹咳兩聲,沒話找話。
媚娘倒是表現淡定,雖也有些慌亂,但大抵還是比老道穩妥,理了理嘴角的青絲,轉身笑著點頭應道:“寶來,你也沒吃早食吧,不妨坐下來一塊吃,免得浪費!”
老道也不作假,跑去書鋪後廳拿來碗筷,將油紙袋裏的槐花餡包子取出,還有槐花做汁的甜點,以及槐花蜜做的早茶,一並擺放妥當。
媚娘最喜吃槐花相關的吃食,槐花餡的包子,槐花糕點,槐花釀成的蜜汁等等。
就連這紙香書鋪中所有的木製品,皆是槐木打造。
“寶來,給你說一件事,這件事需要爭得你同意,我才能去做,如若不然,那就不能行!”
媚娘秋波無痕,望著有些手足無措的老道,“我需要出城一趟,但眼下形勢,自然無法成功,所以需要你的幫忙,寶來,你願意幫我嗎?”
虎狼皇都,早已是鐵桶大陣一般,滴水不漏,護城大陣為主,加之瘋子布下的萬般環環相套的陣法,縱然是城外那些想混水摸魚的仙門弟子,也在百般嚐試,死傷慘重中結束了這種心思。
老道微微犯難,出城的規矩他自然明了,終日在那城隍廟中聽青廝虎霸天談天論地,自然再熟悉不過,如今形勢下想要出城,大抵就是兩條路子可走,一條是持有兵部特製的令牌,而這種通行無阻的令牌,據說還不足一手之數,另外一條就是修士毛遂自薦,出城殺敵,沒有任何限製,隻要回城時將頭顱獻上即可。
“媚娘,究竟是何事,需要值此關頭出城,能不能告知一二,寶來也好幫你出謀劃策?”
倒黴老道思量之餘,也對媚娘出城所為何事產生了興趣。
“是媚娘家中……”
就在倒黴老道聆聽媚娘講說家事的同時,北城城頭卻是炸了鍋一般,片刻前城頭之上突發狀況,兩縷精純劍氣從天而降,銀河傾瀉一般落在了城頭,劍氣如同湖水漣漪迅疾蕩漾開來,所過之地,兵卒皆成湮粉。
地龍正在城頭巡曳,見此危急情況,頓時高聲疾呼,著急揮手示意城頭兵將下城,而他則是墊步弓腰,一個踏地前衝,身形飛掠如風起,直奔那劍氣漣漪而去。
“仙墟大界如何變成了小魚小蝦當道的這般淒慘境地,這裏誕生崛起的那位仙主,可是聞風而逃,做了縮頭烏龜?”
一道高冷話語尾隨劍氣而落,炸響在皇都當空。
“哦?是墨家一脈弟子?”
真身並未顯露的聲音再起,同時雲海被一股巨力破開,當空探下一根如椽手指,罩著城頭之上的地龍壓下!
地龍隻覺罡風拂麵,好似有致密刀劍戳刺臉頰,再就是身上如負山嶽湖泊,腳步頓時沉重難行,渾身肌骨也疼痛難耐,好似要炸開。
“地龍,你且退下!”
久未露麵的墨家弟子,即是北城真正的守城人,憑空出現在城頭之上,話音未落便是抬袖轟出一記袖中氣機,當勢大力沉氣機破開雲海,撞向真身不知在何處的未知存在,天空雲海頃刻間渙散如流雲,一連串震徹雲霄的悶響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外界生靈跨界而來,便要遵守規矩,莫要插手本界事宜,如若不然,墨家弟子殺你,責無旁貸!”
真名始終未曾示人的墨家弟子仰視天穹,一身淩厲氣勢展露無遺,外界生靈又如何,墨家一脈何曾有過畏懼?
“本尊無意與你這人蟲爭鋒,仙墟大界崩塌在即,萬事萬物皆休,就算有你墨家一脈苦苦支撐,隻怕也是日暮途窮,垂死掙紮而已!”
清冷話語中明顯多了幾分怒意,大抵是先前那袖氣機起了作用,方才使得這位始終不願顯露真身的外界生靈動了真怒。
“仙墟大界如何,與爾等無關,還請閣下先去報稟,以免屆時有仗義之輩出手,一個不小心將閣下打殺,客死他鄉!”
墨家弟子不卑不亢,據理而論。
萬界早有規矩,跨界生靈需得向一界老天爺報稟,即是所謂的打招呼,如若不然,界內任何存在,皆可打殺。
“哼!”
天幕一晃,一道虛淡身影終是離去。
墨家弟子掠下城頭,回到營帳,便喚來地龍傳言:“速速去城隍廟請富公子來此一敘!”
北城城頭不過是片刻光景,而瘋子正在一家酒鋪吃酒,當聽到耳畔傳來的話語,並未太過訝異,一座大界崩塌,勢必會引來豺狼虎豹無數,此時來一位牙口尚未長齊的小狼算得了什麽?
這家酒鋪生意極好,原因是掌櫃為了招攬生意,特意請來一位說書先生,專門在此講說一些荒誕離奇的誌怪故事,勾人心神,引人入勝,用以佐酒再合適不過。
瘋子先前並不知道有此等好地方,還是清晨去吃早食的路上,聽兩位食客聊敘方才知道,本就閑來無事,在街頭晃悠到酒鋪開張,便一坐到了眼下。
堂中的說書先生確實也有兩把刷子,故事講的勾人不說,還特別會營造氣氛,三言兩語就可將一些試圖隻聽故事不打算買酒的聽客說了個麵紅耳赤,不買酒水委實過意不去。
“下回說到,那白骨聖人於城外斷陽橋前與幾位水中精怪廝殺,不巧遇上久未出世的屠龍人,要知這屠龍人早在神話時代,也就是神庭輝煌之際,那也是一等一的巔峰存在,隻因誤殺一條蛟龍之屬,方才選擇隱世不出,而這斷陽橋下的溺水,就是屠龍人藏身之地,白骨聖人於此廝殺,自然是驚擾到了屠龍人……”
台上說書先生口水橫飛,台下眾人屏息凝神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酒水就會佐著故事灌飲入腹。
瘋子聽到屠龍人一說,便不想再聽下去,那位屠龍人自神話時代消失,到的如今再未現世,根本無跡可尋,萬界不知有多少能人異士想找尋這位屠龍人,試圖習得那一手屠龍秘術,但結果皆是一場空歡喜。
一個走街串巷的說書先生若是能知曉屠龍人的存在,那豈不是打臉萬界那些能人異士?
這是瘋子知曉其中是非曲直,方才有如此心思,但聽眾之中能有幾人知曉這些陳年舊事,更何況還是凡夫俗子,權當聽故事一樂,開心就好。
“諸位可能有所不知,那屠龍人昔年使得一手屠龍秘術,一心屠盡世間龍族之屬,而這位白骨聖人未曾成聖之前,尚且與屠龍人有些因果糾纏,原來屠龍人屠錯的那條蛟龍之屬,即是這位白骨聖人一生摯愛,本來蛟龍之屬就有走水行江化龍一說,而這條蛟龍當初恰恰是在走水行江成功,置身龍涎石休憩,卻被屠龍人當成興風作浪的惡龍斬殺,結果可想而知……”
瘋子聽至此段,卻是眉頭微皺,驀然回憶起來一件陳年舊事,傳說小說家一脈的老祖,喜好撰寫豔俗舊事,尤其精善將一些皇朝古國朝野傾塌之際,發生的一些個淒慘故事再妙筆生花潤色一番,什麽皇後被兵卒淩辱而死,後宮佳麗被萬馬踐踏而亡等等,描寫的可謂是栩栩如生,仿若親身經曆一般。
但是瘋子卻知曉那位喜好寫此小說的小說家老祖,卻是實打實將自己置身輪回,經曆幾世千錘百煉,嚐盡世間酸甜苦辣,為的就是用筆寫盡這蒼白如紙的世間。
而可與小說家老祖相提並論的史家一脈某位老祖,同樣有此雅好,便是喜好雲遊世間凡俗,講究一個腳踏實地,親自去追溯那些被塵封曆史厚塵之下的一段段古史,而這位史家老祖最為有趣之地在於,常常喜歡裝扮成說書先生走街串巷。
“該不會真是那位大佬吧!”
瘋子扯了扯嘴角,若是這個猜想為真,那他今日這壺酒水錢花的可是不虧,堪比西天佛主蓮花台前聽講經義。
酒鋪說書,自然不可能長篇大論,也就是佐酒助性而已,兩個時辰後,差不多到了晌午,說書也該告一段落,瘋子趁著說書先生整理包裹之際,先行撂下酒錢離去,準備尾隨這位口舌蓮花的先生一段。
說書先生從酒鋪中走出,抬眼看一下清冷的天色,心說說了一晌午的故事,茶水不少喝,但殿腹的點心卻是沒能嚐上幾塊,腹中現在空空如也,若不是有五兩銀子在使勁,隻怕他也堅持不下來!
前腳出得酒鋪,後腳就落座一座麵攤,說書雖說賺了五兩銀子,但也架不住揮霍,點過麵菜,特意多點了一份醬牛肉,也算打打牙祭,犒勞一下五髒廟。
“孫兄,老弟找你找的好苦,你這三年去了何地,怎的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就在說書先生眯眼神遊之際,卻覺得肩頭被一股大力拍斜,接著便是一通氣勢十足的埋怨,“都說你老哥是發了財才遠離這些兄弟的,一隻燒雞……老弟自然是不信,二斤牛肉……要知道當初你我可是斬雞燒紙的兄弟,你這酒水最貴的來兩壺嚐嚐味……怎會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說書先生睜開眼,一臉慍怒看著對麵正點菜的中年漢子,怒不可遏道:“你是何人?”
中年漢子扭過頭,無奈翻個白眼,歎口氣道:“孫老哥,你當真不記得兄弟了,用不用老弟將老哥昔年做的那些糗事抖擻抖擻,幫老哥回憶回憶?”
說書先生原本怒不可遏的神色頓時冷靜下來,出門在外見過的無賴貨色多是如此,既然強龍都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一個過路蛟龍,心思急轉後,說書先生便起身換桌而坐,桌上酒水未動,分明是贈予了混若無賴一般的中年漢子。
“嗬嗬……”
瘋子摩挲著下巴,心安理得執杯而飲,心說這位說書先生若是那位素以脾氣暴怒出名的史家老祖,那他就罰酒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