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狗膽包天
臨下山前,瘋子隨手將封土於鬼斧山下的一張古老符籙解封,有此符籙,鬼斧山是靈山福地,撤去此符籙,鬼斧山就是一處亂魔狂舞的天然魔窟。
養靈法陣的玄妙之地在於,無論用於何種境地,隻要山根不毀,法陣即可源源不斷從周邊拘禁天地靈氣,滋潤山根,直到山根壯大,再反哺法陣。
鬼斧山先前是魔族一處巢穴,富卿來此蕩平亂魔之後,便貼下一張降魔符籙,驅赦群魔,使得這座有聚龍之勢的山脈得以留存於世。
依循光陰長河後浪前流的事實,這座春秋大界勢必要早毀於仙墟大界之前,這是毋庸置疑的地方,若是沒有這突如其來的橫叉一腳,這場謀劃運行還得再拖延個千載光景。
“仙墟大界崩塌在即,不足百年光景!”
這是富卿從主人傳來訊息中得到最重要的情報,這也意味著他要趕在仙墟大界崩塌前搞垮這座大界,才能不引發光陰長河的“潮起潮落”。
“有點自不量力啊,主人這是何苦來哉,難道真要做什麽救世濟民的聖人?”
富卿一路掠回懷才郡城,路上苦思冥想,卻也沒能想出什麽頭緒,亂世當頭,求個穩妥,理所應當,至於什麽聖人濟世救人之說,在他看來,不過是儒門那群老夫子編造出來唬人的說辭而已,也就騙騙那些腦殼不靈光的憨貨!
回到藏書樓,太守大人已然離去,對麵酒鋪不出所料關門畢業,那位天子殿下隻怕萬萬沒有想到會暴露此枚棋子,這座酒鋪掌櫃更換之頻繁,簡直超乎想象,為的就是掩人耳目,混淆視線。
收拾妥當二樓,富卿趕去衙門,路上卻撞上正前來找他的小廝,一問之下,方才得知太守大人病入膏肓,正於安神醫藥鋪救治。
“大人怎會突發重疾?”
二人趕往藥鋪的路上,富卿明知故問。
“不知道,不過聽安神醫念叨了一句,說什麽陰陽懸殊,病在骨髓……”
小廝前前後後已經找尋富卿這位閑散小吏多次,因為太守大人彌留之際尚且在念叨這個毫不起眼的末流小官之名,以至於殷勤侍奉左右的小廝難免心有怨氣。
待二人趕到藥鋪,安神醫正在用針灸輔以火石的吊命之術挽留太守殘命,富卿知曉,若是這次再無濟於事,太守也就真正魂飛魄散,命喪黃泉。
富卿出得藥鋪,在不遠處一座酒肆上找尋到已經出竅的太守大人神魂,落座點酒,親自倒酒一杯,笑道:“太守大人在此等候小人,一定是有重要的話托付,大人但說無妨,小人盡力而為!”
虛淡如煙的太守大人,盯著富卿足足看了許久,方才說道:“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為之,對不對?”
“從我上任至此,你就心甘情願做這末流守藏史,不爭不搶,安之若素,真正用意就是為了讓我徹底信任你……你將本官肉身炙烤於烈火之上,無非是想徹底抹除一切可能留存的蛛絲馬跡,但這樣無濟於事,天子殿下已經明了你所做所為,不時便會發兵討伐,屆時你必然要被車裂,一命換一命,也算合理!”
富卿聽著幡然醒悟過來的太守大人一通言說,也不如何表態,隻是一如既往的淡淡而笑,仿佛世間沒有什麽事值得他為之皺眉。
“這座郡城已經被我打造成鐵桶大陣,隻要天子殿下敢來,我保證讓他有去無回,至於其他的問題,我也不想多解釋什麽,因為我沒必要對一個死人囉嗦!”
指尖彈蹦一縷道火,瞬間將太守大人神魂焚燒,而後擲空一枚銅鏡,當所有人舉目而視,便揮袖逆流光陰,抹除所有人這一小段記憶,即便有山上修士探查,也無須擔心什麽。
神魂既滅,那藥鋪中的太守大人自然救治無望。
三日後,懷才郡城人眾剛從滿城縞素的悲傷氣氛中解脫出來,便又迎來大軍壓城的壞消息。
城外,三十萬大軍逼城,來的毫無征兆,以至於清晨挑擔進城的商販還以為又是誰人傳起的謠言,難免心中憤懣,不少販夫走卒甚至啐罵出聲。
因為無論封城還是打仗,對於他們而言,都算不得半點好消息。
正坐飲酒肆的富卿,聽到酒肆旁一位老嫗破口大罵,說什麽老天爺有眼無珠,剛死了太守大人,就又派兵來禍害他們,真是老天爺瞎眼如何如何,富卿聽得有些發笑,心說這老天爺也委實難當,好壞都隻能一肩擔之,還還不得半句嘴,看來老天爺也未必做的有他這個末流小吏來的自在愜意嘛!
“富卿,你還坐在這裏吃酒,都兵臨城下了,你還能吃的下去?”
小廝因為失了太守的庇護,如今在衙門裏也算是虎落平陽,被一眾平日被他打壓的小吏悄然欺淩,卻是有苦難言,富卿這個末流守藏史,也算是唯一一個還能待他一如先前的老實人。
“怎的,不吃酒難道還要讓我衝鋒陷陣不成?”
富卿招手示意小廝落座,將酒壺推至過去,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自有大人物頂著,你我這些小魚小蝦就莫要杞人憂天了?”
小廝被富卿如此一說,頓時垂頭喪氣,肩膀垮塌下來,先灌下一杯酒水再說,待酒入愁腸,這才置杯說道:“那些人正商量要跑路,如今估摸都回家收拾細軟了,我來尋你就是告訴你一聲,有值錢的東西趕緊帶著跑路,省得城池一破,便宜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卒!”
富卿咧嘴一樂,探手在空中虛畫一個圓,然後指著大有與城共存亡的小廝,說道:“這裏的一切就是我認為最值錢的東西,可惜帶不走,既然帶不走,那就索性留下來守著,隻要別人敢來毀壞,那就要說道說道了!”
“你不走?”
小廝沒有想到這個平日好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家夥竟然能有如此骨氣,難免心存訝異,“富卿,你腦殼莫不是有毛病,怎的這般胡言亂語?”
富卿撂下酒水錢,帶著小廝一路直去,來到城頭之上,眺望城外甲胄森寒的逼城大軍,笑道:“你覺得他們攻下此城,需要幾許時間?”
小廝望著密密麻麻陣勢磅礴的大軍,難免心中膽怯,說起話來也沒有先前那般爽利,牙口直打哆嗦,“怕是……一日就……破城了!”
富卿聞言一笑,並未給出回答。
他要做的事情,隻能用結果來衡量,點綴任何華麗辭藻也是徒勞無益,再說他又不是儒門那群酸腐老夫子。
攻城同樣毫無征兆。
當大軍壓城三日後,夜幕降臨,第一攢火箭便鋪天蓋地洞穿漆黑夜幕,闖進懷才郡城千家萬戶。
烈火焚燃,萬聲俱起,其中不乏房倒屋塌之聲,婦孺哀嚎哭聲,稚子夜啼,眾人疾呼,城中陷入修羅慘景。
有來有往,火箭落下的刹那,依附城頭的巨大投石器便開始漸次發射,巨大磷石上浸滿易燃桐油,當磷石被拋出的刹那間,便會因為空氣摩擦而發生自燃,又因有桐油助勢,每塊磷石便化成一顆火勢洶洶的火彈,落砸而下後瞬間炸散,又從中飛射出諸般傷人利器,從高空俯瞰,就像一朵朵怒然綻放的花蕾,華美而多姿。
三十萬大軍,陣列在前,所紮營帳在後,當燃火磷石落下,營帳之上卻是突然浮現一層明淡交加的光暈,將炸碎開來的磷石全然阻擋在外,光幕不過是略有黯淡,卻並無任何裂碎痕跡出現。
愜意躺於雲海打盹的富卿,嘖嘖稱歎,“不愧是財大氣粗的天子殿下,這種寸金寸幕的寶貝都舍得拿出來用,若不是遇上我,隻怕其他誰人,也隻能是個死!”
細心思量後,富卿摸出一把竹傘,隨手擲下,當竹傘悠悠從天而落,傘麵倏忽撐開,從傘中乍射出萬道恍如雨滴的金色水珠,這些水珠在空中有序炸散,首尾相銜,自動串聯成一根根形如珠簾的天幕,遮天籠地,罩在了懷才郡城當空。
這還不算完,擲下雨傘遮攏郡城後,瘋子又丟下一記由劍氣攢聚而成的靈巧活物,一尾不過巴掌大小的劍氣魚,當劍氣魚劃線遊曳而至,接觸到光幕的一刹那,整座光幕就如同冬雪春融,也好似烈火烹油,劈裏啪啦爆鳴聲不絕於耳,光幕之上流轉不定的金光迅速暗淡,失了胭脂水粉潤色的婦人一般,再無半點生機可言。
一線身影暴起。
直上雲霄。
富卿笑望對方,一位仙六境的劍修,而且極有可能還是散修,還真是一位難纏的主!
“閣下與淩武皇朝可是有什麽過節,這般恃強淩弱?”
殺氣騰騰的散修以陰冷眼眸盯著雲團中臥眠不起身的富卿,冷冷質問。
“毫無過節,無冤無仇!”
富卿笑說了一句,畫風驀然一轉,“你這位老哥也當真搞笑,我在這裏睡大覺,礙著誰人了,為何一見麵就這般氣勢逼人?”
散修勃然大怒,張口吐出一掛劍氣長河,攻勢如虹,落向裝神弄鬼的蠢惡囂張之徒。
富卿見勢開溜,並未糾纏什麽,躺臥雲端本就是他戲耍對方的手段,真正目的自然就是引出其中的壓陣高手,失了這些壓陣高手,這支大軍就如紙糊泥塑,充其量能擋下一波法器轟伐,遠沒有什麽足以威脅到他的程度。
“想溜?”
散修怒喝一聲,召回以劍符激發形成劍氣長河的符籙,臉色陰沉,心中也甚是惱怒,方才就應該識破對方故作鎮靜的假把戲,遇上他一介六境散修,隻怕仙九境以下,還沒有誰人能應對有措!
可惡!
散修又摸出兩張禦風符籙,張貼在腿上,一抹清風驟起,散修身形疾如風卷,直掠前方那道狼狽逃遁的可惡之徒!
一追一逃,兩道身影已經遠離城頭數十裏。
富卿扭頭後望,驀然止步,心有不甘,“搞了這麽半天,才釣出這麽一條小魚,不劃算啊!”
“得想辦法挽救一下!”
當散修追上倒地不起,正口吐白沫的惡徒,頓時喜出望外,一腳重踹在對方頭臉上,獰笑道:“跑啊,**崽子,還以為你能跑到天邊,這才沒跑多遠就不行了,啊,就這點能耐?”
一通疾風驟雨的摧殘,心中怒火好算消去大半的散修收起染血劍鞘,摸出一個袖珍鳥籠,掐訣念咒將地上恍如死狗的惡徒收禁其中,一線回掠郡城。
“三弟,就是這個家夥先前抖擻的機靈?”
一架重兵圍簇的營帳中,坐立著五位神色各異的散修,三男兩女,不過若是從麵相上來看,這五人皆算不得什麽良善之輩。
這五位散修,在加入淩武皇朝之前,是師出同門的一門弟子,因為五人狼狽為奸,打算欺師滅祖,占據仙門為王,孰料被仙門長輩發現,故而隻能逃遁下山,做起了殺人越貨與匪道無異的散修。
說話之人,名為嵐砍瓜,因為喜歡殺人如砍瓜切菜這麽個說法,故而將真名改成了這般殺氣逼人的稱謂,仙八境巔峰,半隻腳踏進仙九,在五人中境界最高。
“大哥,你不知道這個家夥,可是費了兄弟好一把氣力才捉到,境界雖然不高,但跑的卻是極快,若不是有禦風符籙加持,隻怕也捉不到他哩!”
在五人中排列老三的散修,正是捉拿富卿歸來的那個獨目漢子,名為查平,仙六境的水準,五人之中居於二人之後。
“三哥,先前這廝叫囂好是厲害,怎的你才如此出手教訓一通,幹脆讓四妹來,好生招待一下他!”
略有嘲諷之意的四妹,名為蝶衣,同樣仙六境,不過還會一手施毒秘術,能殺人於無形,縱然遇上仙九境,也能一較高低。
屈居查平之下,蝶衣本就心有不甘,若是生死無論廝殺,這五人中也就老大嵐砍瓜能有一戰之力,其餘三位根本不值一提。
“四姐說的對,四姐用毒一絕,若是能在這小子身上施展一二,再丟進那郡城之中,殺雞儆猴,豈不是一舉兩得,隻怕到時不用大軍攻城,城門就已經大開!”
老五魏思理符合道,在他看來,攻下這座城池最簡單不過,讓四姐一通施毒,保證不到一日,就可手到擒來。
“唉,我說諸位,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好歹也是堂堂仙四境的神仙老爺,動輒呼風喚雨,吞雨吐霧,怎麽到了你們眼裏,就這般不堪?”
突然,地上一直未曾有人注意的富卿坐起身來,環視一周,搖頭歎息,臉上寫滿了不滿。
“是誰給你們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