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科幻靈異>小共主>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防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心防

  錢財如糞土,這句被一眾仙門弟子引奉為經典言論的言語,雖然不知道具體出自誰人之口,而且也曾引起狂言綺語數百年間層出不窮,許久以來被當做“洗心換骨”的典範。


  即便是道門這種避世遠休的仙門,也不曾免俗,一些個弟子癡迷修道對錢財紅塵視如洪水猛獸,隨之附和而書,慷慨激昂,針砭時弊,結果和門中另外一群善假於物外的弟子引發爭辯,最後一番聲勢頗大的吵鬧驚動道門天師和神君出麵,方才化解這場殺人誅心的“洗心”之禍。


  騎牛老道心中輕歎,道門也絕不是什麽一塵不染的琉璃閣,一眾弟子中便有半數是山下世家豪閥子嗣,剩餘半數則是家道普通甚至家庭淒苦的子嗣,這兩種出身背景迥然不同的類群,無形之中將道門區分出兩個板塊,門中天師與三大神君,雖然不再收錄親傳弟子,而是讓弟子代師授業居多,天師與神君的心性,騎牛老道自然明了,瑕不掩瑜,但那些代師授業的弟子心性如何,不僅騎牛老道不敢篤信,甚至坐鎮門中的道主真身,也不敢妄下斷言。


  老話說,開山易,守山難,這句話放在如今的道門中,也同樣適合,道主一氣化三清,一身墜輪回,一身坐鎮門中,一身騎牛修行,座下四脈弟子,一天師三神君,皆是昔日親傳,但時過境遷,道門成長為一尊龐然大物後,一切也就開始出現悄然變化。


  身負天師之名的大弟子,剛正不阿,心性純粹,故而被道主授習雷法正經,降妖除魔,在凡俗人世多有良好口碑,一句“妖魔出沒地,必有天師現”,就是對這個道門大天師最好的嘉獎。


  剩餘三個頭頂神君名號的弟子,一個授習符籙,一個授習劍道,一個授習各類秘術,三人脾性迥異,心性不同,但貴在心湖澄澈,縱然有兩條可能攪渾心湖的水物,總歸還算良才美玉,屬於修道上佳人選。


  這四位弟子,如今都可稱是擎天之柱般的人物,就如同支撐道門不墜的四道堅實梁柱,任何人想摧毀道門,就必須先摧毀這四人。


  終究說來,道主對四大弟子,是極為放心的,不然也不會放相對最孱弱的一道身坐鎮門中,每月四大弟子例時而訪,一如既往恭敬坦誠,看不出半點如外界傳言那般彼此心生芥蒂,各個心湖平靜,神魂明亮,如同昔年草屋授業時。


  至於隔代再隔代的弟子,道主因為位尊身優,自然是見不到這些傳承道門希望所在的後輩,而四大弟子也由於各有一脈瑣事束縛,授業解惑一事,也就成了嫡係弟子躬身力行之事,每隔一段光景再被抽檢,已然做不到麵麵俱到,一視同仁。


  道門如今收錄弟子,皆是從山下各座皇朝古國推選而出的弟子中挑揀,雖然依舊恪守著貧苦家庭子嗣占半的底線,但也因此鬧出幾場轟動一時之事,給素有青天白日美譽的道門蒙上一層難以抹去的汙痕。


  “三神君,出身皇朝世家,心性良善不假,但也自帶幾分圓滑,在四大弟子中也是最如魚得水的一位,最令騎牛老道詫異的一次,是這位三神君搬來一堆金銀珠寶,擺在道主麵前,洋洋得意指著一地刺目黃白,聲稱皆是後輩弟子誠心孝敬,還請師父收下,道主當時想了想,一袖攬之,留下四字,下不為例!”騎牛老道至今回憶起當時道主真身臉上的神色,依舊分辨不出喜怒哀樂,情愫波動。


  “道爺,這酒水給您溫一下,滋味會好喝許多!”酒肆掌櫃一直在盯防著騎牛老道,生怕這位喝飲三壺酒水的大主顧抹嘴溜之大吉,五兩銀子的買賣,本就賺不得多少,再撞上跑路的,可真就賠到了家,若是再被家裏伶牙俐齒的婆媳知道,晚上上不上得床,可就是很值得商榷的事情嘍!


  騎牛老道點頭一笑,遞過手裏因為思緒翻飛而已經涼透的酒水,笑道:“掌櫃的,這做生意的,都能如你這般良善,我們這些外地過客也就算是有福之人了!”


  “嘿嘿,自家生意自家做,管不得他人如何,但自己做好便是!”掌櫃笑著將酒壺擱進溫水中溫熱,趁著這檔子空閑,話匣子也就不由自主打開了:“道爺,看你這身裝扮,也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喝過的酒水恐怕比在下釀造的還要多,能嚐出酒水的好壞,要不然會花五兩銀子連喝三壺,對不對?”


  掌櫃這一番話,說的已經是爐火純青,粗中有細,先將騎牛老道吹捧到天上,再不露痕跡說出重點五兩銀子的點題之言,既令顧客心情舒暢,也有提醒之意,不得不說這掌櫃做生意委實是一把好手!

  “喝過的酒水確實不少,但也是良莠淆雜,有者是酒裏兌水,滋味欠佳,有甚者幹脆水裏參酒,喝上去更是寡淡,算來算去,這二兩醉也能算是酒中前幾的位置了!”騎牛老道說著,順手在沉甸甸的衣袖上攏了攏,發出一陣清脆悅耳之聲。


  掌櫃走來遞上酒水,眉開眼笑,問道:“道爺既然酒量大,不妨敞開肚子喝便是,酒肆酒水管夠!”


  騎牛老道點點頭:“放心,不多飲兩杯,鐵定是不會走的!”


  望著掌櫃驀然生動的背影,騎牛老道思緒再次翻湧上來:


  “河畔草屋中,七八個萌芽稚童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台上麵容肅穆的中年人,中年人目光如電,有絲絲縷縷的光芒一閃而逝,但落在這群稚童身上卻異常柔和,授學至今,所剩學子僅餘七八,其餘多被家長送入正規學塾求學,留下的除了一位家境殷實,其他皆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交不起一兩銀子的學費,隻能在此學些識文認字的本事,也好不做目不識丁之人,中年人知曉這些家長的心思,仍舊兢兢業業授學,雖然多是認識一些稀奇古怪的經書圖文,但好賴也算是認字的讀書人,過年也可執筆寫上幾幅對聯長臉,所以這些家長鮮有來草屋鬧事的。”


  “你們跟著先生讀經,是為了什麽?中年人視線掃量著台下稚童,正一心等待著先生下課的稚童們,頓時有些傻眼,讀經還能為什麽,難道不是為以防爹爹打屁股嗎?七八稚童犯了難,但好算知曉學堂規矩,先生不說下課,他們是萬萬動彈不得的,所以大眼瞪小眼後,不禁轉動小腦筋思索起來,後排衣著華麗的小胖子站起身來,仰頭抬顎,說道為繼承家業,做一個如爹爹的男子漢,中年人笑著點點頭,揮手示意小胖子坐下,繼續再等另外的答案,一個怯生生的大眼孩子站起身來,說為能出人頭地,不受欺負,中年人點頭稱讚,讓孩子坐下,一位又一位接連起身回答,最後隻剩下一位坐在頭排的撓頭孩子,中年人也不催促,靜靜等待,直到後排小孩忍不住捅了捅這個愁的撓頭孩子兩下後,孩子終於起身,卻是猶豫不決,中年人笑道但說無妨,無需擔心先生告誡家中長輩,聽到這個保證後,撓頭孩子眼睛一亮,挺直胸膛,信誓旦旦說道隻為世道昌平,人有俠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孩子說完小肩膀頓時耷拉下來,自顧自坐下的時候,還偷偷瞄了先生一眼,生怕先生猜出這個答案是他從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中年人錯愕之餘,不忘點頭稱讚。”


  “時過境遷,昔年說出答案的孩子,如今各落一方,天涯相隔,其中四個成為中年人也是道主座下四大弟子,最後說出答案的那個撓頭孩子,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天師,說為了不受欺負的孩子,成為了道門劍道一脈扛鼎之人,說能識文認字的孩子,成為了符籙一出,退敵千裏的道門二弟子,至於那個衣著華麗的小胖子,正是秘術至多的道門三神君,每每回憶起這些往事,騎牛老道都能聽到真身心湖言語,感慨唏噓皆有之。”


  老話說三歲看八十,道主昔年河畔草屋授業解惑,所為之事無非挑揀弟子這麽簡單,想來四位弟子也會逆流而上,拓印一副昔日畫卷,夜夜覽閱,過去事,他日看,事事不同,一次看,次次看,常看常感。


  道門如今的“修心”一項,其中就有追溯往昔而自審的要求,說來也有趣,想出這麽個“修心”之術之人,正是為傳承家業的三神君所為,而且關於此項修行,三神君不惜和幾位師兄翻臉,也要牢牢把這項差事抓在自己手裏。


  “四弟子三神君,心思眼界自小就高出其他三人,也最能討道主歡心,每次下山回家歸來,都會帶大箱小箱的珍饈美味,綾羅綢緞,要不是礙於山門規矩,這位皇朝幼子,險些請仙師動用搬山之術,將山門搬移到皇朝轄地,騎牛老道每次看見這個自帶光環的家夥,總覺得世道不公,生在帝王家,且天資聰穎,模樣也俊俏,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好福氣統統落在了他頭上,有次騎牛老道打趣這位三神君,說要等三清合一後,好好看一看三神君前世究竟做了何等流芳千古的好事,方才輪回後能成如此完美之人,孰料素有笑臉迎人的三神君,摸出一方銅鏡遞給了騎牛老道,說待到夜深再看,一切答案盡在其中,等到夜深後,騎牛老道破開銅鏡封束,卻是瞠目結舌,原來三神君利用光陰流水秘術,將道主昔年心生愛慕的姑娘生活光景,烙印在其中,驟見所愛,騎牛老道也是手足無措,至於最後結果如何,也隻有道主一人知曉。”


  風聲入耳,熟悉的腳步聲落在騎牛老道心坎之上,喚來掌櫃又拿上一壺酒水,坐待付酒錢的良人。


  “騎牛的,你這可不太善啊……”瘋子落座,一腳踩在長凳上,掃量一眼桌上的酒菜,砸吧著嘴,說道:“是不是麽得銀子付酒錢,一直坐在這裏等我來?”


  騎牛老道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給瘋子斟滿一杯酒水,這才看眼不遠處的掌櫃,說道:“酒水著實不錯,對得起七兩銀子的價錢,不信喝喝看?”


  “哦?”瘋子半信半疑,看眼杯中酒水,猶豫片刻後,執杯一飲而盡,而後夾了兩口佐菜,點頭道:“路邊攤能賣這等滋味的酒水,也算是好人了!”


  一直豎耳在聆聽這兩位顧客交談的掌櫃,心裏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了地,隻要不撞上跑路的,酒水錢也可以再商量嘛!

  “無主之地的容氏一脈,就是那個從地星舉族遷移的族群,已經被我七拐八繞說動了心思,想必會再故地重遊,回地星轉走一遭的,屆時再物轉星移,想來問題應該不大!”瘋子嚼吃著花生米,眼皮也不抬,繼續說道:“無主之地的十八禁區,一盤散沙,容氏一脈如今在其中,少了先祖庇護,難免引起其他禁區的窺嫉,所以必然是小心翼翼,若是他們到時真不答應,那隻好由我來做這個點燃炮仗的瘋子,容氏一脈即便渾身長滿嘴解釋,也是無濟於事,但事情還遠沒有到那一步,畢竟容氏一脈家底還是有的,能爭取過來盡量爭取,真要是到了萬不得已,才走最後那一招險棋!”


  騎牛老道沉吟一番,道:“那容氏一脈遷移出地星,早已是翻篇的老黃曆,這點血脈裏的牽連怕是比水還淡,你確定他們能吃你這一套?”


  瘋子嘿嘿一笑,撿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嚼吃著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話是這麽說,但人族血脈中的因果,可不是想抹消就能抹消掉的,大帝都做不成的事,你認為容氏一脈能成功?”


  “容氏先祖可是堪比大帝的無上,這條道路已經算是獨辟蹊徑,與大帝不同,所以未嚐不能成功,你可切末太過自信!”騎牛老道思量著說道,據他所知,當時大帝輩出,容氏一脈卻獨辟蹊徑,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路,雖有有懷疑是假借了不弱大帝的真仙修行,但奈何真仙傳世本就寥寥無幾,故而這種捕風捉影的傳言,也就隨風而逝。


  “是得提防著點,畢竟這裏是會變的嘛!”瘋子指了指胸口,眼梢抖動,一臉壞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