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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故人舊物

  說起賣刀的攤販,天下城百姓腦海往往會不自覺蹦跳出一個人的頭臉來,神兵攤王麻,倒不是說這個人賣的兵器有他那張不遜說書先生的嘴所說那般好,而是純粹因為此人那無人能及的膽識!


  膽子大,聽上去似乎與誇賣兵器好不搭噶,但這不過是對於初來天下城的外地人而言,至於在天下城生活半輩子的大多人來說,這二者可是由一件件足以震驚天下的事件牽涉勾連起來。


  神兵攤王麻,在天下城敢起這麽牛掰名字的,王麻可謂是第一人,天下城也不知何時,對於神仙二字,表現出來的接受程度,遠遠沒有昔年默認天下城是一座敗城來的自然。


  但凡事有個例外,王麻的兵器攤敢這麽明目張膽帶個神字,除了王麻經常掛在嘴邊的自詡神仙轉世之外,就不得不說王麻三進三出混沌海的神勇事跡了!


  眾所皆知,神兵攤有三把鎮攤神兵,是王麻舍生犯險從混沌海海淘來的,最初的一把鏽劍被一位過路劍客買走,然後那位劍客就隻身一人進入混沌海深處,再無走出;第二口缺足的銅鼎,則是被一位慧眼識珠的商人買走,為此王麻據說還搭進去半卷天書;第三把石刀,因為有了先前兩次的教訓經驗,王麻一直壓在箱底,不舍得隨意出手,隻說是為了替石刀找一個懂神兵的好人家。


  至此,這把石刀就成了神兵攤唯一一件鎮攤寶貝,王麻三進三出混沌海,落下的腿疾,也讓四進四出混沌海的傳說,戛然而止。


  今日,王麻正在攤子上擦刀,不曾想屁股底下坐的箱子卻是“咚咚咚”響個不停,本以為是誰家倒黴孩子在偷偷打趣於他。可轉身瞧看一周,也沒見著一個調皮孩子。


  王麻心裏莫名咯噔一下,放下手頭充門麵的明晃仿劍,起身彎腰打開被他墊坐的木箱,這口極不大眼的木箱,隻有王麻自己知曉是與箱子裏的石刀一起被他海淘來的,石刀被他當做了神兵,而裝刀的木箱,王麻也不舍得丟棄,畢竟在海裏泡了不知多久時間,木箱還能基本完好,這已經說明木箱的不凡。


  箱子裏,空間也不大,裝石刀長度堪堪好,不過為了不引人注意,王麻在箱子裏放了雜七雜八的破爛,有幾乎爛掉的草鞋,乞丐甚至都看不上眼的破麻衣,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後,石刀果然在輕輕顫動,捎帶著木箱跟著響動不停。


  “轟隆隆……”


  天空中傳來沉悶震耳的巨大響動聲,王麻循聲抬頭望去,傳來響動的方向他再熟悉不過,是混沌海!

  天下城的百姓,因為聽過見過混沌海潮起潮落,自然並無過多在意,已經習以為常。


  王麻進入過混沌海深處,對混沌海了解自然要比一般人多,在他人看來正常的潮起潮落,王麻卻知道那是有生靈在海上廝殺!


  因為這兩日,有幾支陰兵借道而來,混沌海發出點動靜,也就順理成章,對於這些來曆不明的陰兵,天下城仿佛有股天生的親近感,統統來者不拒,當然,王麻對此也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打消腦海這點飄浮上來的閑雜想法,王麻輕吸一氣,準備捧起石刀,孰料卻發現灰色石刀上竟然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像是剛浸染過人血一樣,隨之還有淡淡的撲鼻血腥氣味。


  “這是……”


  縱然王麻是見過大場麵的,但眼下也對石刀這突生的異象給著實嚇一跳,自海淘回來這把石刀,一直都不曾有絲毫的動靜,掐指算來,已有三四百年。


  “轟轟轟……”


  城外的巨響,愈發聲勢浩大,不少人為了不讓耳朵遭罪,隻好塞上點棉絮一類的東西,也好圖個耳朵根子清淨。


  王麻嘴頭啐罵一句,心裏一發狠,拿出石刀淩空揮耍了幾下,古怪的是石刀上的血跡,卻不曾沾染到王麻手上,並且往日冰涼的石刀,眼下變得竟然溫熱起來,甚至有幾分燙手。


  “嗡嗡嗡……”


  石刀莫名輕顫,像是在低聲呻吟,聽上去透露著幾分詭異。


  同時,王麻還驚訝的發現,木箱裏的爛草鞋和破麻衣,赫然有星星點點的奇異光彩在閃爍,這幾樣東西都是木箱裏的原物,不過被王麻從混沌海上岸後,特意分開兩部分,破衣草鞋直接穿在了身上,木箱與石刀,就成了海淘到的寶貝。


  “難不成這兩件也是寶貝不成?”


  王麻頗為詫異,昔日穿在身上也並未感覺出有絲毫奇異之處,隻是覺得這多半是哪位一貧如洗的老哥跳海求死留下的破爛。


  闔上木箱,王麻坐著開始仔細審視手中石刀,樣式與尋常鋼刀無異,不過終究是粗石磨製而成,沒有鋼刀精致,裏裏外外透露著一股子蠻荒生冷之氣。


  用手指在石刀上輕彈,“叮”發出一聲清脆之聲,與尋常鋼刀並無二樣,因為刀身上突然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被王麻這一彈指,血跡仿佛被莫名之力牽引,全然開始朝刀鋒上湧去。


  片刻光景,刀鋒之上,一線血紅!

  猶如石刀開鋒!


  王麻並指,鬼使神差在刀鋒上輕輕劃過,指尖頓時骨肉分裂,觸目驚心!


  痛楚從指尖傳回,王麻這才“幡然醒悟”,慌忙放下石刀,撕下一節衣襟,包裹住淌血不止的手指,眼神熠熠盯著自己受傷的手指!

  “他娘的,這回真是撿到了寶貝!”


  王麻嘿嘿一笑,樂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哎,隻可惜這雙腿……”


  驀然,王麻一歎,視線下移,落在自己雙腿之上,這雙腿在最後一次出入混沌海時,被從混沌深處蕩溢而出的一縷劍光橫掃,要不是破麻衣無形中擋下,他如今怕是一具沉淪海底的白骨!


  當然,這點秘密王麻至今不知,全然當做是自己福大命大的緣故,方能死裏逃生。


  雙腿雖然無形中保住了,但也落下了頗為嚴重的病根,但凡稍稍施力,就仿佛腿骨被碾碎,痛不欲生,因此王麻隻能做點不出力的活計營生。


  回憶著昔日種種光景,王麻坐在木箱上有些走神,時間流逝地飛快。


  時間來到一炷香後。


  王麻一看對方竟然是位要銀子不要命的主,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勁也就散去半數,敢讓他拿刀砍腦袋,這股不怕死的氣勢,也確實唬人!

  “怎麽著,難不成這鐵石有假不成,還是這刀劍不過是唬人的銀蠟所鑄,隻能糊弄一下舍得買來裝門麵的傻子!”


  瘋子其實並未瞧看出王麻攤位上鐵石所做的手腳,隻是在打量過這位攤販後,驀然想起一位故人來。


  說罷,瘋子走到攤位前,俯身在攤位上挑挑揀揀,片刻後,視線最終落到一口腐朽木箱之上,當確定腐朽木箱正是昔年那位“揮刀客”的藏刀匣後,瘋子不禁有些壓製不住的唏噓。


  揮刀客,將刀之地位拔高在劍之上的這麽一位傳奇人物,刀修一脈的大佬,壓的整個刀道皆得俯首陳臣的千秋奇才,夜郎村香火台下的斷刀,正是這位刀道大佬所留。


  在為夜郎村死守城頭一段光景後,揮刀客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棄鞘而走,直接以刀意行世,言行舉止皆可做刀,心中有刀,則處處是刀。


  瘋子就是跟著這位刀道大佬第一次來到的混沌海,而天下城當時還不過是一座混沌小天地。


  光陰一去就是近萬載,再見時已經是人不在獨留刀匣,這藏刀匣中的石刀,正是揮刀客留在夜郎村香火台下斷刀的原始刀鞘,因為是心愛女子親手打磨而成,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身邊,不曾丟卻。


  “你我打個賭,要是我猜對你箱子裏有什麽東西,我可任意選上一件,若是沒猜對,我就買上你這攤位一件東西,你看如何?”


  驀然,瘋子起身拍了拍手,扭頭衝王麻說道。


  王麻臉色陰晴不定,過得片刻,稍稍有所好轉。


  “可以,但得是讓我指定你買任何一件,如何?”


  王麻不認為這個富家子弟有什麽能耐,難道有隔空識物的神仙本事不成?


  “可以!”


  瘋子痛快答應下來。


  繞著腐朽木箱轉悠了幾圈,就差沒掀開箱蓋一看究竟,最終瘋子站定,手指摩挲著下巴,嘴角帶起若有似無的勝利微笑。


  王麻突然心裏咯噔一下。


  “肯定有一把石刀!”


  瘋子雙臂環胸,言之鑿鑿。


  王麻依舊不覺得有什麽,他這神兵攤也算是小有名氣,這口木箱在攤位上擺了這麽久,而且石刀也是出名的鎮攤寶貝,對方能猜到也不算什麽,但凡稍加留神的,也是如此。


  “還有……一雙草鞋!”


  瘋子故意拉長話音,打趣這位神魂僅僅留存萬分之一的重生故人。


  揮刀客,一人一刀,殺進混沌深處,至於深入幾何,生死如何,無人知曉,這一段光陰記憶的畫卷,瘋子真身利用秘術直接鎮鎖神台底,他這一道身也不可知曉。


  但這一套不起眼的“殺神裝備”,瘋子腦海裏的記憶光陰畫卷卻不曾遮掩,一道身自然通曉一清二楚。


  殺神裝,聽上去名字挺唬人,但凡是見過這套神乎其神的套裝之人,幾乎啞口無言,其實換做任何一個人,當知曉心神憧憬已久的殺神裝,不過是一頂草帽,一件麻衣,一雙草鞋,大概也會是相同的心情,相同的神色。


  能做出這種嘩眾取寵之事的,天底下除了瘋子,大概是很難找出第二位來,不用懷疑,這殺神裝的唬人名字,就是昔年瘋子搞起的噱頭。


  當然,草帽、麻衣、草鞋也不可能是真正的草帽、麻衣、草鞋,都是天生地潤的神品,不過就是樣式俗氣了點,名字被叫俗氣了點而已,不妨礙真正的價值。


  故而,瘋子確定木箱真假後,根本不用再想,都知曉箱子裏會有什麽,天底下除了那位一往無前的揮刀客,也就是他一清二楚。


  王麻臉上笑意倏忽減半,如同被人抽了一記耳光。


  “還有……一件麻衣!”


  瘋子輕而易舉說出口。


  好在圍觀之人並不多,王麻也不至於太丟麵子。


  “還有……”


  瘋子故意拉長嗓音,餘光則是在打量神色緊張的王麻,想看一看這位老兄會不會給他來個“意外驚喜”!

  “算了,我認輸!”


  驀然,瘋子像泄了氣的球,擺擺手表示自己認輸。


  故人揮刀客的神魂,萬分存一,已經如同風中星火,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根本很難燎原。


  他要是贏下這場賭局,也不算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至於願賭服輸,充其量不過損失一點銀子,而他最不缺的,恰恰就是銀子,所以怎麽算,這都是一筆穩賠不賺的買賣。


  瘋子雖然不知對方為何突然萌生退意,但起碼自己是贏了,至於如何從輸大贏小的生死險境中淌過來的,對於結果已經不甚重要。


  “那我可要指定東西了!”


  王麻視線在攤位上掃掠,其實自家攤位上有什麽東西,他心裏一清二楚,甚至閉上眼都不可能拿錯,但眼下他猶豫不定,顯然不是在思量攤位上的東西。


  瘋子則是雲淡風輕等著,仿佛輸了這一場賭約,根本無足輕重。


  “你走吧!”


  突然,王麻咬著後槽牙,顯得頗為不舍。


  心中在想要對方花銀子買下木箱的那一刻,莫名有些隱隱作痛,仿如最心愛的東西被人買走一樣,有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縈繞心間。


  王麻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回產生如此莫名其妙的情愫,但這股情愫確確實實存在著,以至於他根本下不了心思賣木箱。


  瘋子聞言一愣,須臾就明白過來。


  看來也不是無法挽留!

  “要不二一添作五,去對麵酒肆喝壺酒水,坐下來慢慢閑聊?”


  瘋子指了指對麵酒肆,不待王麻有所回應,就率先走了過去。


  王麻一番思量,莫名跟著走了過去。


  點上酒水佐菜後,瘋子並未著急攤牌,用秘術喚魂,蘇醒舊記憶,告訴對方昔日身份等等,而是不慌不忙先掏出了一頂生有大洞的草帽,戴在了自己頭上。


  王麻審視著對方這番古怪舉動,但也不知究竟意欲何為,隻是看著似乎被一劍洞穿的草帽,心生親切之意。


  故人遇舊物,心有靈犀一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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