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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天壤之別

  “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郎情妾意甜如蜜時,覺得彼此對方通如神人,獨領風騷;翻臉斷情恨他死時,覺得對方也不過如此,哪哪都看著不堪入目,心想自己曾經怎的會看上這位一位,心裏懊悔不已,直恨自己眼拙單純,年幼無知。”


  在瘋子與張聖人坐在街邊茶攤,張聖人看著街上互相斥責的一對璧人,略有感慨地說道。


  斜對麵是條斷頭巷,正是那位被瘋子戲弄一番差點送去見先師的老實漢子踏進的地方。


  街頭,一對昔日璧人吵鬧的不可分交,男子看著出身不俗,腰間懸著一塊晶瑩剔透的良玉,隻是眼下被糾纏不休的女子攥拉在手,男子話不多,隻是麵色凝重,皺眉盯著與之不依不饒的明媚女子,儼然有幾分讀書人不與女子爭辯的風骨。


  街頭行人焉有遇熱鬧不瞧之禮,紛紛駐足圍觀,隻恨街邊那賣瓜子花生的攤鋪老板委實不會做生意,有熱鬧瞧,嗑吃瓜子花生的人能少的了?

  瘋子聽到張老頭感慨,並未搭茬,樂嗬嗬的端著碗茶水,邊和邊看。


  街頭使出十八般武藝的女子看男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愈發變得氣焰淩厲起來,甚至開始聲淚俱下將二人昔日之事一樁樁一件件抖擻出來,什麽男子是看上她家世才死皮賴臉寫詩追求的她,男子吝嗇不舍得為她花銀子,男子已有家室雲雲,女子說的是義憤填膺,聲情並茂,不比酒樓說書先生那張口舌差弱分毫。


  “嘖嘖……”


  瘋子眯眼細聽,儼然入戲,聽後連連讚歎。


  “自古薄情多是讀書人,紅顏易老,繁華落盡,好可憐!”


  夾吃了一塊糕點後,瘋子不再細聽,轉過身給自己倒茶,淡淡說道。


  街上圍觀行人,當看到女子聲淚俱下的控訴,紛紛指責起不置一詞的男子來,什麽負心漢,忘恩負義的小白臉,吃軟飯的小男人等等,不過片刻光景,男子腦袋上已經被按上一大堆言簡意賅的汙名。


  “這些名頭聽上去還真他娘的讓人嫉妒,小白臉,聽聽這名字,多秀氣!吃軟飯的小男人,嘖嘖,軟飯硬吃也是一門手藝活啊!”


  瘋子掃量著手中茶杯,杯中赫然是女子拉扯男子腰間良玉的畫麵。


  “你說這女子也是死心眼,哭訴的時候不會再多擠出點淚水,眼淚難道還要花銀子嗎,講說往事時還能再生動具體許多,給眾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最好,要讓看熱鬧的人有憋屈,不滿,甚至憤怒,最好遇上幾個愛不問青紅皂白就拔刀的大俠,上去能對男子一頓打削最妙,這方麵還得勤加練習,打人的繡拳也麽得半點氣力,有打情罵俏之嫌,會引起人誤會,最後要是把拽扯良玉的手及時鬆開,配上前麵精心鋪墊的故事,最後應該問題不大……”


  瘋子看著杯中畫麵,評頭論足,甚覺有趣。


  女子本是那街頭遊走的慣竊,因為行竊時被男子發覺,這才急中生智上演了這麽一出璧人相看兩厭的故事,加上女子本就是心思靈活懂得利用人心的機靈鬼,一番聲淚俱下的哭訴,更是把所有圍觀之人無形之中拉拽到自己一邊,在操弄人心一事上,始終鮮有多言的男子,就明顯落了下風,尤其是情之一事上,女子本弱,最易得到眾人無形聲援,故而男子從頭徹尾,可以說是被那位女賊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瘋子一開始沒搭茬張聖人,就是他比張聖人站得高,看的真切,不站立場的冷眼審視,所以細聽一番後,也就撥雲見日,恍然大悟。


  “既然女子為竊玉之人,為何男子不開口直言,甚至麵對女子悍婦一般的拳打腳踢,也並無任何的反應,他是不相信圍觀之人,還是不相信這世俗法理?”


  張聖人皺眉疑惑而問。


  瘋子扭頭挑了挑下巴,示意張聖人掃量圍觀之人。


  “張老頭,你看這些義憤填膺的圍觀之人,還看不明白嗎?自打女子開始編造璧人分手的謊言時,男子就已經處於先天的劣勢處境,在圍觀之人看來,這樣明媚討喜的女子縱然有百般不對,男子理當寵之愛之,何況男子腦袋上還頂著負心漢吃軟飯的名頭,這在圍觀之人眼裏,更是一頂不可忽視的大帽子,人家女子對你百般好,怎的你不報恩反而恩將仇報,這就是天理難容的事情了,所以不論男子如何開口解釋,心裏立場早早站位的圍觀之人,是不會相信男子一字一句的解釋,至於男子挨上女子一通拳打腳踢,這在眾人看來更是愛之深恨之切了,若是男子當時還手反擊,張老頭,你信不信當場就會跳出來幾人聲援先動手的女子?這就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任憑男子從頭徹尾是位啞巴吃黃連的無辜之人,但圍觀之人卻不會選擇同情他,可憐他,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覺得這種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百姓,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無可救藥的腐朽之氣?”


  瘋子搖頭笑道,似乎已然見怪不怪。


  張聖人啞口無言。


  “所以啊,老書袋當了先師又如何,還不得是自墜輪回,一世一世傳道受業解惑,立聖言開民智,解惑蒼生,辛苦一遭又一遭,哪裏有半點聖人之師該有的清閑自在樣子!”


  瘋子笑嗬嗬看眼神色異樣的張聖人,而後搖頭歎息。


  “若是我所猜不錯,這場精彩無比的鬧劇,還是會以男子落敗而草草終結,縱然女子被認出是竊玉之人的身份也不行,男子最後看似終得人心支持,卻是一敗塗地的慘淡收場,而女子至多用幾滴眼淚就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說先師還是厲害的,早就說過唯女子女小人難養也的教誨名言!”


  輕輕晃杯,杯中畫麵須臾而散,瘋子仰頭將涼透的茶水灌飲入腹。


  “張老頭,你這聖人當的委實不夠格,就這點雞毛蒜皮的閑碎瑣事,便覺得該想出天大的道理來印證一下,天底下要是真有萬事皆可用的大道理,那你們儒門這群聖人老爺豈不是清閑自在,再不用窮經皓首翻一輩子書經了?”


  知曉自己這位老友脾性如何的瘋子,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張聖人肩膀,淡淡說道。


  天下教誨多出儒門,而儒門教誨多出先師,可以說,天下的道理,無論大小,十之**皆是出自儒門眾聖之筆端。


  故而,儒門有個凡事愛講道理的先師也就不足為奇。


  “先師傳下教誨已久,可這天下百姓仍是冥頑不靈,食古不化,難道是儒門聖人教誨不夠好,太過高高在上,我看未必如此,而恰恰是天底下的百姓聽了聖人老爺的教誨才會如此,因為他們隻撿著自己願意聽的教誨去聽,撿著自己願意學的教誨去學,對自身怎麽有益怎麽來,聽的看的教誨道理盡是一些殘缺不全,甚至是被有心人刻意塗改過的歪理邪說,你能說他們不明白聖人教誨嗎,不能,所以啊,隻要這天一日不崩塌,儒門傳道受業解惑的職責就斷不得,那些畫地為牢一輩子的老夫子,終日自甘在書山學海查缺補漏,做著縫補匠人的辛苦活計,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想親眼看到有朝一日,這天下人人有思想,人人善辨是非,人人明大勢,人人睿智而不傲,人人明媚如春光!”


  張聖人指尖沾茶,在桌上寫下“聖人之為”四個字。


  聖人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說的好,讀過聖賢書的就是不一樣,說出的話聽著就格外順耳,不像我這被逐出師門的可憐蟲,詞不達意,文采平平,半點沒有氣勢,唬不住人啊!”


  瘋子笑著給張聖人倒杯茶水,故作歎息說道。


  張聖人翻個白眼,權當沒聽見。


  街頭的鬧劇,收場自然沒逃出老奸巨猾識人斷物異常厲害的瘋子斷測,男子不過是問了女子一句“吾姓甚名什”,就輕而易舉戳破女子編織的美麗謊言,而女子在熟練地留下幾行熱淚後,所做所為不過是一場夏雨,很快就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所以行走江湖,有句話就需要格外謹記於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瘋子指尖沾水,而後屈指崩彈,幾粒水珠分別沒入徐徐散開的圍觀之人。


  竊玉女賊不是一人,圍觀之人中還有三四位同夥,先前在暗中鼓吹聲勢為女子造勢,博取眾人心裏站位,正是這些人一手為之。


  “狼狽為奸,一丘之貉,豈能輕易放虎歸山!”


  話音落地,那幾位眉心被茶水擊中的幫凶,眼神迅疾暗淡,身體如遭雷擊,須臾衰老數十載。


  這點潤物無聲的變故,在行人匆匆的街上,並未引起絲毫的注意。


  一切神鬼不知。


  “別瞪我,這已經是手下留情,要不看在你這位聖人老爺麵子上,這幾位操弄人心有礙人族團結的醃臢貨色,怕是已經在去往見先師的路上了!”


  瘋子擺擺手,麵無表情說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他亦是江湖行走的俠客。


  再說,就這幾位昔日做得那點醃臢事,他已經流水光陰看過一遍,妖屍攻城,人族大勢已去的謠言,就是這些人在四處散傳,鬧得人心惶惶。


  身為人族,卻在人族大難臨頭之際,毅然決然選擇與人族分道揚鑣,這種做法無可厚非,其實貪生怕死也無甚關係,但是懼死求生時,還要反過頭來攪鬧消磨人族心氣,這就是典型的吃裏扒外,麵目醜陋。


  幫不了什麽大忙,管住自己那張嘴,也算是值此生死存亡關頭,做得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瘋子心中一番思量,不禁歎息。


  院中,水缸聽過飛鴿傳回的訊息後,不禁眉開眼笑起來。


  把飛鴿關進竹籠後,水缸來到桌前坐下,先看眼剛從街上看熱鬧回來的鬼爺,幫忙倒了杯茶水。


  “鬼爺,那女子有消息了,說是城中陳半城的獨女,平時就喜歡舞槍弄棒,有幾分花拳繡腿,這次是被鬼爺湊巧碰上了……”


  水缸看著老實漢子愈發不對勁的臉色,嚇得不敢再繼續下去。


  “陳辦城?是那個掏銀子替皇帝老兒犒賞三軍的傻子陳辦城,這下可就真真有趣了!”


  老實漢子陰沉著臉,冷冷一笑。


  “犒賞三軍不過是傳言,不能當真,皇帝老兒都沒得這般氣魄,他一個賣雜貨起家的貨郎能有這般大手筆?”


  侏儒水缸搖頭否定道。


  “城中近來風言風語傳的厲害,有人說妖屍大軍馬上就要攻破那道防線,破城之日近在眉睫,也有人說金鑾殿上皇帝老兒大發雷霆,把那些隻知保命要緊的官老爺們訓斥了個遍,說什麽願與皇朝共存亡,還有人說夫子廟裏的聖人老爺開了眼,馬上就要動用神仙手段,替人族將士擊退妖屍大軍,總之說什麽的都有,五花八門,聽聽就罷,可當真不得!”


  老實漢子擰眉思量。


  “陳半城好歹也是為人族將士做了點事情,若是我在背後壞人獨女,實屬小人行徑!”


  漢子臉色變幻不定,喃喃自語。


  “鬼爺,難不成你要吃下這次的啞巴虧,那女子可是差點毀了你的命根子!”


  侏儒水缸咬牙切齒說著,甚至比老實漢子還要激動。


  “水缸,爺爺我做事自有爺爺的道理,那女子毀我不假,但畢竟是偷人繡囊在前,如此算來,也算恩怨明了,一腳抵罪!”


  漢子摩挲著下巴,慢慢說道。


  “那鬼爺你就這樣認慫吃癟了?”


  水缸疑惑難解問道。


  “那自然不會,一碼歸一碼,該報的仇還是要報,隻不過要換個方式,聽說那陳半城有幾分拳腳,爺爺想去會他一會,自己女兒結的仇,來找她老爹報,也算合理!”


  老實漢子不似玩笑,眯眼說道。


  “鬼爺,那陳半城可是有錢的很,身邊護衛一大堆,你咋個接近人家哩!”


  侏儒水缸已經開始替漢子擔心。


  “水缸,你白長這麽個大腦殼,裏麵全是漿糊糊,那陳半城能不出門嗎?到時候讓老毒物引開那些護衛,不就可以與那陳半城比試一番了!”


  漢子拍了拍侏儒水缸鬥大的腦殼。


  “爺爺打不得女人,還打不得你這個糟老頭子!”


  老實漢子自言自語,認真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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