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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神大會(一)

  一座船型宅院,懸空而築,院周流雲飛逝,遠遠觀望,似一艘渡空寶船,劈風斬浪,好欲飛升離去。


  一條條白羽綢帶無二的百丈登山狹徑,於四周垂泄,隨散逝流雲輕輕晃擺,仿若登天之路,令人望而仰止。


  想踏進周府門檻的拜訪者,必先得通過這狹徑,說來這等於山上神仙近乎班門弄斧的考驗,不過是為了淘汰一些濫竽充數之輩,周府這場盛名遠揚的“封神大會”,委實太過熱鬧,大批所謂的“神仙聖人”都慕名而來,如今這座寶船大院之中,招待客人所用的廂房可謂是人滿為患,令周府上下大為頭疼,故而才有這拒凡客於門外的小考驗。


  至於對待江湖俠客之流,周府也不曾怠慢分毫,待客於城中神仙巷子,珍饈美味,應有盡有,夜夜笙簫,羨煞眾人,雖與神仙聖人區別對待,但也相差無幾,該有的裏子麵子皆有,即便有人存在些許腹誹心謗,但也是極個別之人,終歸來說,周氏待客之道誠意滿滿,讓人挑不出大的毛病。


  夜色深沉,周府大陣周邊依舊車水馬龍,燈火輝煌,一艘寶船懸空而行,即是周府啟用的“飛升”大陣,一來是有考驗淘汰之效,二來則是以防萬一,畢竟,周氏如今樹大招風,若是有人趁勢來襲,“飛升”大陣即可須臾啟動,如仙人飛升,瞬移萬裏之遙。


  一架馬車緩緩駛來,待車身站定,從車廂中探出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來,仰望一眼懸空寶船,來人掀開簾布,順手拋給車夫二兩銀子,便躍下車身。


  看一眼遠處淩空垂泄而下的白玉狹徑,男子掃視一周,恰有幾位正欲拾徑而上,尾隨神仙老爺身後,看似百丈石徑,不過障眼之術,前行幾步即豁然開朗。


  既入院內,男子便不再尾隨,有模有樣摸出一塊精致牌子,交於周氏迎客的管家,管家眼目掃量後,笑臉問禮。


  繞過白玉雕琢而成的山水影壁,男子駐足而立,眼前熙熙攘攘,宛如街市,有幾道視線不經意從男子身上掠過,男子坦然處之。


  視線在一眾仙態百露的神仙身上掠過,男子搖搖頭,心底微微失落,穿過“千奇百怪”的人群,再進院落,稍稍放緩腳步,舉目所望,片刻後男子仍舊難掩失望之色,複又前行,走走停停,如此這般,一連穿過六座院落,男子方才有了獵喜之色。


  ——


  周穆與老仙師二人,早已混跡進周府,老仙師先前一通吃喝,五髒廟鬧了意見,便舍下周穆去了五穀輪回之所。


  二人臉麵之上皆覆精致麵皮,周穆易容成虯須漢子,老仙師則是目盲道人,雖說周穆與周府這兩脈子弟相見不多,也就是幼年那幾載光景,後來便隨師外出行跡,再無踏進周府半步,但以防萬一,二人還是做了裝扮才來。


  正待周穆思襯之際,一位姿容清奇的婦人上前搭話,尚未言語開口先笑,邊笑便用目光打量周穆,待笑聲停下有兩分嬌喘,方才嬌滴說道:“敢問仙師從何而來,你我先前素未謀麵,為何在這茫茫人海,一眼便被仙師擊中心扉,心中小鹿蹦跳的如此厲害?”


  婦人湊身上前,將胸脯貼靠,孰料周穆倏忽口水直流,**浮麵,笑眯眯摸出幾兩銀子,眼看就要塞入婦人胸前,婦人頓時臉色一變,錯愕掃量周穆手中銀子一眼,便啐罵離去。


  看著婦人轉身又如蝴蝶戀花一般繚繞他人身邊,周穆一陣搖頭歎息。


  恰巧老仙師歸來,四下嗅了嗅鼻子,自覺哪裏有些不對,但這種念頭眨眼就被按死心底,珍饈美味吃多,出恭氣味自然難聞,人一老,委實沒出息哎!


  看見周穆神情略有恍惚,老仙師便順著周穆視線望去,當即明了何故,嘿嘿笑道:“神仙聖人也是人,見色心生歡喜,有何難以明白?”


  周穆聽罷搖頭,神色反而愈發凝重。


  老仙師自覺不對,連忙舉目望去,隻見那豔麗婦人被虎背熊腰貌似以武入道的一位武人摟在懷裏,正欲離開此地,老仙師本想再勸說兩句,但話剛到嘴邊,眼睛卻驀然瞪的通圓,神色幾乎大變!

  豔麗婦人不經意抬臂的一瞬間,腋下露出一道走線縫合的密密麻麻針腳,再仔細盯瞧,婦人走過之地,皆留下泥濘腳印,仿佛剛從泥沼地走出一般,並且老仙師近乎通靈的鼻子,方才也嗅出一股異樣味道,這股味道被濃鬱胭脂芳香死死遮蓋著,若不是他鼻子嗅覺靈敏,換做在場任何一人,也覺查不出其中異樣。


  自知事情大為不對的二人,對視一眼,悄然尾隨其上,想一看那婦人究竟意欲何為!


  一路穿堂過院,婦人最終來到後院一口枯井前,一把將被她神魂迷惑的武人仙師推進井底,而後縱身一躍,也跳了進去。


  尾隨而至的二人,繞枯井觀察一周,老仙師難得一見撚須,說道:“這枯井怕是被那……縫皮婦人做了某種陣法,你我貿然下去,打草驚蛇是小,萬一……”


  就在二人思襯的同時,躍井而入的婦人已然來到一座寶殿之上,隨手將屍身涼透的武人扔進殿中一口泉眼,婦人這才接過殷勤婢女遞來的信棧,打開掃視一眼,當即哈哈大笑道:“實乃天助我也!”


  未到一炷香功夫,枯井中躍出一位神色倨傲的武人,衝夜色細聲說了句什麽,便悄然離去。


  就在武人離去後,一行泥濘腳印顯於地麵。


  ——


  鎮上的城隍廟,年久失修,隻剩一堆殘垣斷壁,城隍爺的金身倒是未被歹人盜去,可也被人推翻在地,蛛網密布,蒙塵染垢,難見昔日金光奪目高高在上之景。


  據說守鎮城司原本有一筆銀子要用來修繕城隍廟,西岐鎮百姓還甚是高興許久,可是隻聽雷聲不見雨點,這份念想便隨即拋之腦後,無人再提及。


  官老爺與神仙老爺的事,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豈能管得住?


  月色華麗,傾瀉在地,給偌大一座城鎮,蒙上一層朦朧之美。


  城隍廟中,透過廟頂大洞,懶散漢子瞅一眼頭頂月色全無,砸吧砸吧嘴,真不知該應景說點什麽好。


  揮袖吹走金身塑像上的蛛網浮沉,富如狗坐在倒地的城隍爺頭上,用手拍了拍金身肩膀,歎息道:“老弟,你好歹是一地神仙,怎麽著也該混的腦滿肥腸才對,可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老哥委實不落忍呐!”


  話音剛落,一道虛淡至極的身影從積滿塵灰的香爐中飄出,落地衝富如狗一禮,說道:“西岐城隍,拜見……”


  富如狗擺手製止,說道:“都過去了,你用不著再如先前一般跪我,何況看你這幅慘淡樣子,老子也沒好心情啊!”


  失去金身庇護隻留存一分殘魂的城隍驀然歎氣,看一眼富如狗坐態,便也揮手招來一個舊蒲團坐下,也不言語,隻是看著殿外被草莖割碎一地的月華發呆。


  如此沉默許久,富如狗終歸是來此求人辦事,總得有個求人姿態,便打破沉默,開口問道:“難受事說出來,擱在心裏如何讓別人開心?”


  城隍愣了愣,搖頭苦笑。


  富如狗撇撇嘴,從袖裏摸出一個小巧袖袋,拋給心神皆散渙的城隍爺,說道:“一座金身而已,不要也罷,大道通玄,何路去不得那長生之地?”


  城隍接過袖袋,不禁麵有喜色,待打開瞧看後,更是喜出望外,袖袋裏裝著半袋子金身碎片,對他而言,無外乎雪中送炭之珍貴。


  城隍收起袖袋,感激的看一眼始終麵有懶散的漢子,說道:“大人來此,自不會為送這金身碎片而來,若有它事,還請大人吩咐即可!”


  富如狗擺擺手,說道:“也沒啥大事,就是想問問這西岐鎮為何鬼氣陰森,看似繁華更盛,卻是將一地千年氣運揮霍一空,這等寅吃卯糧的尋死之法,你這城隍爺不管,我這路過的再不管管,豈不是早晚要被戳脊梁骨啐罵!”


  城隍歎息一聲,頗為無奈說道:“六七百年前,西岐鎮突然來了一位通玄道人,先是將埋沉地底的那些……屍骨挖出,再用借屍還魂之術將之複活,而後橫掃方圓千裏城關,屍骸鋪地,血流為河,百萬百姓近乎一夜之間變成冤魂,我這一地城隍,自是不能袖手旁觀,故而……”


  富如狗接茬說道:“故而你這城隍老爺覺著自己麵子委實掛不住了,就憤而走下神台,要找那通玄道人一較高低,結果不曾想卻馬失前蹄,被人家殺了個片甲不留,也就變成了今天這幅慫樣子!”


  城隍尷尬而笑,卻也不能說這位大人說的不對,結果確實是他被毀去金身,跌落神台,可過程卻不是什麽二人一通打殺至天昏地暗,而是……


  富如狗不知從何處搞來兩張蓮葉,一張原本想交於城隍暫且拿著,可不知為何倏忽變了主意,直接拿蓮葉當冠帽扣在自己腦袋上,一張上水珠密布,輕輕一抖擻,米珠碰觸連成一片,形成一張水景畫幕。


  探手在屁股下的城隍爺金身上摸了摸,將手指上沾染的彩繪金粉散入蓮葉畫幕之中,光影一陣斑駁絮亂,待漣漪散去,最終呈現一副清晰景象。


  畫幕中,隻看一身璀璨華衣的城隍爺,禦空一線而去,看氣勢大有降妖除魔為民除害的狠辣勁,富如狗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微微點頭。


  城隍卻雙手遮麵,恨不能找個地縫現在就鑽進去,不然等一會情況反轉,他這本就不值錢的臉麵還如何掛得住!

  畫幕中,城隍爺璀璨如月,似頂月劃空而去,頭頂城隍氣運凝聚而成的香爐,手提兩柱香火幻化的劍刃,背負三剩其一的香火寶刀,氣勢如虹,騰雲駕霧而來。


  富如狗點頭,這點殊死一搏的氣概,還是有幾分樣子!


  再怎麽不敵對手,起碼不得以金身破碎換取對方傷痕累累,金身對於高坐神台的神仙而言,重要幾何,富如狗焉能不知?

  可是,下一刻,富如狗眨了眨眼,似乎眼睛有些幹澀,再瞧畫幕,又眨了眨,當徹底看清意識到畫幕發生情境為真後,富如狗當即恨不能跳起來狂抽這城隍一頓!

  隻見這城隍爺剛一落地,就被地麵詭異冒出的一口泉眼給吞噬而進,手都沒得動一下,刀劍更是白白浪費,堂堂城隍爺就這麽被一個泉眼給搞定了!

  城隍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對這位大人說些什麽好。


  太尷尬!

  所以沒話說。


  這就是所謂的瞬間打臉!


  富如狗忍著奮起而動手的衝動,嘴角一陣抽搐,這劇情反轉如此之快,出乎意料!


  不行,他得發泄一下心中鬱悶,憋著委實難受,關鍵是眼下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隍,渾身上下每根毛孔都在告訴自己,抽他!

  走出破敗大殿,富如狗想了想,身影倏忽拔地而起,在空中畫弧後一線前掠,須臾之間,消失於尚未來得及分散開來的雲海之中。


  而後,一連串驚雷滾滾,猶如雷神錘鼓,炸響天際。


  廟中,城隍聞聲,長吐一氣。


  這位大人氣性委實太大!

  掏出沉甸甸的袖袋,城隍輕輕在手中拋了拋,心底對這位大人的認知,無形中又加深幾分。


  不過半柱香時間,富如狗落回城隍廟前,神清又氣爽,一臉輕鬆,給城隍的感覺,就如同一張滿弓射出了搭弦已久的那支箭羽。


  重新坐回原地,富如狗看猶有惶恐的城隍,不禁攤手笑道:“都發泄完了,對你沒有感覺了,你安全了!”


  城隍欲言,但為前途著想後,還是作罷。


  富如狗幹脆躺在金身塑像上,透過廟頂破洞,望著雲海翻騰,說道:“真不想知道我去咋個發泄?”


  城隍默不作聲。


  富如狗自顧自說道:“斷了一個頭顱,踹翻一塊大印,被人叫了聲神仙哥哥,再就是沒花銀子摸來一壺老酒,僅此而已!”


  驀然,城隍似乎回憶起什麽,當即跪地,衝富如狗磕頭不止。


  頭顱再金貴,終歸還得長在身上才對。


  不然,也隻能拿來“張冠李戴”唬人罷了。


  唬人,還得分對象。


  畢竟,富如狗可不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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