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甩手掌櫃
結果,出乎意料。
瘋子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祖師爺一般的人物也有些懵逼,看看同樣眼鏡大跌的馮笑,瘋子再懶得去看烏鴉道人。
烏鴉道人興衝衝奪下瘋子手裏刻意顯擺的金絲網兜,不過打開的須臾之間,臉色變化之快,遠非常人可以媲美。
金絲網兜中,赫然是一團刺目白毛。
老道撇撇嘴,識趣閃身一邊,以免某人遷怒於人。
馮笑看著一團白毛,心情可謂五味雜陳,老香火台白毛詭物是他首次遇到,後來那老嫗善意提醒他,這類詭物多不詳,因果深重,繼而就在這裏再次遇上,馮笑不禁在心尖劃上一道。
瘋子顯然更加憂慮,事情明顯超脫所能掌控的範疇,眼看就要策馬揚鞭,在某條死路上漸行漸遠。
有些時候知曉的越多,反而不見得是一種優勢,甚至可能轉變成某種致命災禍。
素來處事不驚的瘋子有些心煩意亂,深吸一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在心底梳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複盤三次,光景畫軸又仔細神遊一次,瘋子依然覺著整件事情背後似乎有隻手在操控著一切,在恰到好處卻又不會被覺察的時間點,撥動某些可以鬥轉星移的旋鈕,讓本該柳暗花明的真相,堪堪錯過,而呈現給他們的答案,則是他想讓看到的答案,絕非事情本身真實存在的結局。
七位聖人金身,擱在任何一座天地,都是一股足以掀江倒海的磅礴勢力,若是再有那座詭氣森然輪回殿堂參雜其中,後果怕是很難言明。
上次,詭物出現在香火台搭橋之際,被他利用給幽冥屍門調借陰兵的手段,送到了九幽屍穀,而這次事情顯然更為棘手,聖人金身的詭物,不懼不詳因果的屍門陰兵,自是半點作用不起,若想徹底誅殺,除非能請動屍門那幾位大佬出手,可如此一來,這又該亂套,一座座天地又該亂成一鍋糊塗粥!
瘋子狠啐一口,腹誹不已,“輪回殿堂那群家夥又再搞什麽幺蛾子?”
“不行,這次回去,得給共主大人通通氣,讓大人出麵敲打一下那群總喜歡暗地行事的老詭頭,不吭不響,手伸這麽長,敢拿七位聖人金身做文章,要不給你們上點眼藥,當真以為老子好欺負?”
心思流轉至此,瘋子心情總歸好轉幾分,他也是有大佬罩住的人哎,抱大腿這種事,也分大腿粗細嘛!
驟得歡喜的瘋子說道:“竹子怕是砍不到了,王丁要是怪罪,你就把這支頭釵給她,屆時她自明了一切!”
說罷,瘋子遞過一支頭釵,馮笑接過看一眼,無甚稀奇之處,便收入衣袖。
就在這時,瘋子頭頂猝然冒起一團明火,瘋子頓時臉色大變,竟也不顧火勢愈盛,匆匆摸出兩張黃紙符籙,塞進馮笑手裏,同時神色肅穆,說道:“回去後,貼金之術可在老城牆上修習,裨益極大,兩張符籙贈你,危機可保命,再有小心身邊人!”
瘋子笑著衝馮笑與烏鴉道人揮了揮手,而後雙指抹過眉梢,頭顱微揚,一副老子萬界最帥的姿態。
一張黃紙紙人於明火中,化為灰燼。
馮笑霎時明白過來,難怪瘋子這一路之上,除卻給他的那塊玉牌外,黃紙紙舟,黃紙紙船,黃紙刀劍符籙,黃紙葫蘆,黃紙橋,一切東西皆是黃紙,原來這瘋子自身便是紙人!
紙人燃盡,一股清風驟至,堪堪將紙灰卷拂地一幹二淨,仿佛這片天地,那個瘋子從未來過。
烏鴉道人張了張嘴,也不知該如何理解眼前這幅畫麵,隻好閉嘴作罷。
馮笑看一眼瘋子塞的兩張符籙,明顯與先前那張劍符大有不同,一紙符籙,卻重的極有分量,即便傻子此時,也該明白這兩張黃紙,是珍貴程度遠勝先前的寶貝。
仍是一紙刀符,一紙劍符。
收符入袖,馮笑又摸出那塊上刻“富”姓的玉牌,口念咒後,玉牌所納之物,悉數湧入腦海,而後在眼前一閃即過,看得分明。
許久後,馮笑衝天際躬身一禮,聊表謝意。
烏鴉道人遠望天際,苦巴巴說道:“咱們如何回去,要是有符籙禦風,或者走那紙橋……”
話音未落,馮笑當真摸出一張黃紙彩橋,在老道眼前晃了晃,說道:“走紙橋當如何?”
老道笑著搓了搓手,認認真真將黃紙彩橋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最後頭暈目眩,說道:“老道有三分把握,畫出此符!”
馮笑笑著點點頭,手掐訣口念咒,一架彩虹橋橫跨天地,橋頭一端自在馮笑腳下,橋頭另一端,則隨馮笑心頭念想,落在柴門之外。
原本,馮笑心中念想,是在村尾老城牆,孰料彩虹橋回饋無法到達,因而他便退而求其次,選址柴門之外。
其實,馮笑有所不知,這些彩虹橋符籙,皆是刻印瘋子身上那架彩虹橋的衍版,神意不及萬分之一,自是也無法達到正主彩虹橋那種萬界皆隨心可到的強大地步。
但,於一片天地中穿行,卻是綽綽有餘。
也就行走六七步的光景,一座熟悉的柴門,便映入眼簾。
二人從橋上走下,黃紙自燃,化成灰燼。
終於回到家,首要之事,便是村頭村尾巡遊一趟,交待烏鴉道人做兩碗雜麵,馮笑便向村頭行去。
一路之上,指指點點,議論四起。
馮笑從鐵匠鋪子前經過,特意止步與鐵匠打了聲招呼,鐵匠倒是無甚變化,仍舊默不作聲,悶頭打鐵。
倒是,鐵匠婆姨臉上濃脂豔抹,破天荒地與馮笑說了兩句。
孫家,高家,趙家,金家,門前一眾玩耍打鬧的孩童,其中正有依舊病仄仄的高山,跟在孩子王趙無敵身後,充當小弟,搖旗呐喊。
馮笑看一眼高山,恰好高山望來,二人對視,高山倏忽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馮笑渾然不在意,倒是高山一旁的趙無敵,看見他揮了揮手。
雜貨鋪子,拉肚子竄稀到脫相的老壽頭正躺在躺椅眯眼休憩,馮笑走進鋪子,躬身一禮,問候一句,撂下買燃香的銀子,便自行離開。
老壽頭置若罔聞,鼾聲似滾雷。
老龍井,馮笑丟下一包香火餘燼後離開。
井底響起一陣悶聲如雷。
神君廟,燃香三柱,馮笑待到燃香焚盡,方才與讚不絕口的香火小道童告辭離去。
從虢氏,褚氏,崔氏,張氏,佘氏等一眾祖宅前經過,各院皆有人衝馮笑問候,馮笑一一認真回應。
村頭,獨木下。
一位明媚少女,一位垂垂老矣的糟老頭子,皆坐而垂釣,一言不發。
馮笑走到樹下,衝老更頭躬身一禮,不好出言打擾,準備離去。
孰料,素來惜字如金的老更頭,破天荒回過頭,掃量一眼年輕人,淡淡說道:“做了百餘年的甩手掌櫃,知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