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曄治年的隱憂
搜尋生還者的結果，讓榮睦很不滿意，僅有一萬來人獲救，其中還有兩千多人，剛剛運抵救治重傷員的醫館，就因傷勢過重一命嗚呼。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否則毒瘟粉的效果會大打折扣，一旦屍體腐爛，風會將毒瘟吹入城中，感染城中的百姓，後果不堪設想。”
墨先生站在丘陵郡城西麵的城樓前，麵色嚴峻地看著還有些猶豫不決的榮睦，沉聲提醒道。
“墨先生所言極是，戰場我們已經搜尋了整整三遍，不可能再會有生還者了，不能再等下去了，請下達噴灑火油點火的軍令吧！”
一向沉穩的戴瑞，也有些著急，連忙對著榮睦抱拳道。
榮睦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走到城牆邊上，雙手扶著牆磚，環顧已經呈現出暗紅色的戰場，知道這都是鮮血長時間暴露在外的結果，明白現在的情況，的確如二人所說。
深秋的太陽，總是來得遲，落的晚，才酉時三刻，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陣陣涼風吹過，榮睦不由得收緊了袖口，保存一些體溫，免得著了風寒。
不多時，他就發現，戰場中央的位置，燃起了點點火光，顯然自己的命令已經傳達到了那兒，在微風的吹拂下，火勢蔓延得很快，戰場的四分之一處，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並且還在以極快地速度擴大著範圍。
一股焦臭的味道，很快就傳到了榮睦等人的鼻子裏，令他們不由得捂住了口鼻，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表露出心中的厭惡情緒，因為這代表著數百萬年輕生命的終結。
戴瑞、吳戰龍、宋振謙等一眾安寧軍的武將，城牆上站崗的安寧軍將士，紛紛拔出掛在腰間的刀劍，高高舉過頭頂，然後將劍柄抵在胸前，向熊熊燃起的火海，肅穆地行了劍禮，表達他們心中對逝者的敬意。
傷兵營中，接受救治的萬山王朝將士以及宗氏王朝將士，也暫時擱置下了不可調和的世仇，紛紛從病床爬起來，注視著濃煙冒氣的方向，默默地表達著對戰友的哀思。
甚至就連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正準備吃晚飯的普通百姓，也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出家門，凝視著直衝雲霄的煙塵，久久不願離開。
這場觸目驚心的浩劫，在磐石大陸長久的曆史中，雖然連名號都排不上，更別說會激起什麽波瀾，可對於兩個王朝的百姓來說，則是一直都會縈繞在他們有生之年，揮之不去的痛苦回憶。
已經抵達霸陽州城的曄治年，以及一眾文武官員，則是另外一種心情，長達千餘年的式微，終於在一場決戰中徹底消失。
就好像一個被強大對手，死死按住脖頸，壓在水麵的弱者，每一刻都驚恐萬分，想要拚死掙紮，卻又無功而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光亮，還有延續性命的空氣，繼續忍受著快要窒息帶來的死亡之感。
突然，當弱者示弱，放棄了掙紮，引誘強者泄力，然後反戈一擊，將其反殺後，終於讓頭顱重見天日，可以暢快呼吸，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勝利一般。
一路之上，他們對慘重的損失閉口不談，更不會去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一件不得已的無奈，而是將剛剛得到的封賞，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生怕對方和自己一時得意，忘記了這些虛名。
於是，霸陽州城的水酒、茶葉、禽肉以及河鮮，在曄治年等人停留修整時，拜其隨行人員驚人的胃口所賜，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狀況，隻不過，他們是不會支付飯錢了。
做慣了無本買賣的晁起陽，突然遇見了這麽一夥吃飯不掏錢的人，也隻能忍住心中的不滿，懷著鄙視的心情，滿臉堆笑地招待這些個達官貴人們。
“榮睦這小子挺有野心，竟然在這個交戰了近千年的邊疆地帶，不聲不響地修築起了霸陽州城，簡直讓朕刮目相看呐！”
曄治年站在霸陽州城最高建築，安寧商盟的屋頂的平台上，俯瞰著霸陽州城，忍不住讚了一聲，但看見工坊區高聳林立的煙囪之後，麵露不悅之色。
“就是這個什麽工坊區，終日不斷地朝外冒著黑煙，風向隻要稍有改變，就嗆得朕口鼻難受，恨不能跳進壩陽河裏，好生清洗一番。”
“回陛下的話，老奴也不喜歡這個工坊區，尤其是什麽冶煉工坊，去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裏麵不光熱浪逼人，還吵得老奴頭眼發暈，簡直就像到了十八層地獄一般。”
雲東直躬身回道。
“不過咱有一說一，這些個工坊，雖然看上去讓人生厭，可其實堪比一顆顆搖錢樹呐，據晁起陽所說，冶煉工坊每年至少可以賺取數億銅幣的利潤呐！”
“即便如此，也不得在皇城附近修築此類工坊，另外，讓袁善盡快把他的瓷器工坊，也速速遷出，以免髒了朕的皇宮。”
曄治年不滿地輕咳一聲，目光落在了書院區的地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
“怎麽，一介商賈，居然還開辦起了書院，難不成是要教授經商之道，豈不是讓我萬山王朝的讀書人，都變得一身銅臭之氣，真是有失體統。”
“是是是，這些老奴都記住了……”
雲東直躬身回道。
“對了，朕這些日子，雖然心情舒暢，神清氣爽，可總會有種隱隱的擔憂，會不會養虎為患呐……”
曄治年雙手負於身後，一臉狐疑地看著雲東直，咂了咂嘴道。
“雖然從現在來看，榮睦似乎隻迷戀金錢，對權力並無興趣，就連土地都不是很在乎，隻想擁有足夠的良田，產出滿足治下百姓的糧食，以及可以建造城池的地皮，用以修築住宅、商鋪和工坊，滿足治下百姓居住、商賈經商、生產商鋪。”
“陛下放心，老奴以為，榮景天和曄靈兒就是他最好的鏡鑒，他定然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雲東直陰惻惻地笑了笑，壓低嗓音道。
“格宗主已經等在萬山皇城了，還望陛下莫要過度擔憂此子，曄雨自會替陛下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