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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榮修遠的苛責

  “現在通往千韌州城的道路,隻有未曾修繕的一條城道而已,要將其擴建成郡道,不光花費巨大,還需要至少三年的時間,更為重要的是,它並不會給我們帶來多少收益,反倒會方便了曄泰從我們手中白拿糧食。”祁宏知道榮睦曾經答應過曄泰,要修築通往千韌州城的郡道,立刻上前一步解釋道。


  “不錯,目前石川郡內人均耕地不足三畝的百姓,基本全都搬遷至壩陽州城,這條郡道不修也罷。”晁起陽每每聽見有人要打糧食的注意,氣就會不打一處來,擺出一副護犢子的架勢。


  “反正曄泰違背契約在先,給我送來了不合要求的木材和石材,那麽我也沒必要如此教條。”一向嚴守契約的榮睦,露出一個皎潔的笑容,愚忠這個本就不屬於他的情感,自然不能像跗骨之蛆一般,靠啃食自己的血液過活,所以他也就把皇族契約,當成了一張沒用的廢紙。


  不過本著凡是不能浪費的原則,他並未打算將之拋棄,而是繼續發揮它的作用,如果不是礙於過硬的緣故,他倒是不介意用來擦屁股。


  蠟燭已經燒了大半,香也隻剩下了半寸長短,陣亡將士們的家屬,已經把墳塋上的雜草全部清理幹淨,又往上麵添了一些土,好讓它在風雨的摧殘中,連同親人的音容笑貌,在歲月時光中慢些消失。


  每人最少兩萬銅幣的撫恤金,是榮睦執意要分發下去的,並且還破天荒地給了所有的陣亡將士,在此之前,榮睦翻看過他們的資料,知道這些人都是來自窮苦人家,隻求賣命養家糊口。


  可戰爭就會有流血死人,他們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但家人定然會受此連累,所以分發撫恤金的行為,著實令其家屬感動不已。


  在他看來,這場戰爭沒有贏家,勝利的一方,需要盡快恢複生產,做工耕地賺錢養家糊口,失敗的一方隻能擦幹眼淚,重複著勝利一方的事情,不可能像皇族那般,從來都是穩賺不賠,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


  “親人已去,生者當自強!”榮睦對著一眾家屬施了一禮,見他們的臉上雖然掛著憂傷,可依然透露出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感到十分欣慰。“回去吧,明日的慶典一切從簡,莫要鋪張浪費,雖然壩陽州城的房價,在整個王朝萬山最低,可仍舊不菲,另外置辦家具、鋪蓋和鍋碗瓢盆之類的器物,也花錢,還是省一點的好。”


  “多謝榮侯!”家屬們收拾好祭祀的東西,有些留戀地看了眼墳塋,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向壩陽州城的方向,露出滿懷希冀的微笑。


  亂世之中,要記住的第一條就是活下去,第二條便是要舒舒服服地活下去,這些從山旮旯裏麵遷移過來的百姓,或許沒有這般係統的理論概述,可也清楚,粟米和玉米麵,蘿卜和白菜,乃是果腹之物,禽肉河鮮茶葉水酒方才是令人身心愉悅的東西。


  整個榮家已經搬遷到了壩陽州城,杉鷺鎮老家的宅院,留給不願離開的老仆居住,雖然已經不再出力操持家務,榮修遠還是按照壩陽州城的工錢,每年付給他一千兩百銅幣,還許諾會逐年增加。


  老宅子就好像一口古井,無私地養育著一家幾代人,當家中後人努力成器,踏足更高的層麵某人,它便會被遺落在家鄉,成了深藏在記憶中,卻又很少提起的往事。當家道中落,它也不嫌棄家人無能,隨時做好了被變賣的準備。


  祭祀完了陣亡的將士,榮睦才和家人齊聚在狹小的帳篷裏麵,準備祭祀榮家的先祖。本來榮修遠打算也像城中百姓一樣,選一處相對僻靜的田地,借著豐收的高粱或是玉米,朝著杉鷺鎮的方向,燃兩根蠟燭,點三根香,再燒些紙錢,好讓先祖放心。


  人挪活樹挪死,舉家遷移的確是喜事一件,可從根本來說壩陽州城形同荒郊野外,不過隻是多了土地肥沃、地勢平坦而已。因而,隻有發展經營得好了,才算是州城,否則可能還不如杉鷺鎮好呢。


  祭祖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論家族中的後生有多大的成就,都隻能按照輩分老幼排序,榮睦站在隊伍的倒數第二位,旁邊是最小的榮菲兒。


  “按照睦兒的提議,祭祖一事就在此處開始,這樣既不會顯得張揚,招來旁人的議論,也不會失禮於先祖,落得一個不忠不孝的罵名。”榮修遠掃了眼榮睦、榮景山和榮景水等人,見他們微微點頭,這才小心翼翼地點燃了擺在供桌上的兩根蠟燭。


  “榮家先祖在上,請受榮修遠一拜!”榮修遠借著燭火,點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爐裏,退後一步,對著麵前擺放著榮家先祖的牌位,恭恭敬敬地帶著榮家人磕了三個頭。


  “子孫不肖,未能了卻先祖心願,帶領榮家飛黃騰達,晉升富商階別,入駐森木城。”


  磕過頭的榮修跪地不起,遠蒼老的聲音略顯顫抖,他注視著每一個牌位,就像犯錯的孩童,麵對著即將發怒的長輩,主動承認自己的過失,以求寬恕似的。


  “榮修遠無能,無力救出長子兒媳,讓他們夫妻二人,在皇城天牢裏屈辱受罪足有十二年之久,榮修遠不求先祖寬恕,隻求先祖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榮睦莫要重蹈覆轍!”


  榮修遠說到最後,不禁老淚縱橫,泣不成聲,盡管眼下已經卸任家主,能將所有未盡之事,全部交給榮景山來辦,可一想到榮景天和曄靈兒在皇城天牢裏麵的淒慘,他就執意站在了榮景山的前麵,在先祖的麵前,把罪責都攬到自己的頭上。


  榮睦很想過去扶起榮修遠,向先祖解釋自古民不與官鬥,更何況親身父母的對手,還是當朝的皇帝,就跟不必過分苛責自己。


  但剛走到榮景山旁邊,就被他拉住,盡管力道不是很大,隨意就可掙脫,可榮睦卻感受到了那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溫情,隻好停在原地,等待著榮修遠完成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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